们方才来的时候那歌妓许是唱久了,不愿再唱,这才换了个人。”

    台上伴奏的琴声一转,歌妓一时有些跟不上来,嗓子破了音,歌妓许是慌了,后半曲更不在调子上,唱完这一曲便匆匆下台去了,又上来了一个蒙面女子,怀中抱着一把琵琶,倒也不唱,一手琵琶拨得可谓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1],动听极了。

    管事的见他听得专注,又低声解释道:“这应该是哪位技痒又不愿露面的良家,这才遮了脸来。”

    “这倒是少见。”郁宁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他坐在这里原是为了等他三师兄,但他三师兄迟迟不来,他也无事可做,又不愿再去三楼四楼转悠,也没有大杀器手机可玩,自然只能关注着高台上的娱乐节目了。

    这蒙面女子一曲弹完,旁若无人的下去了,没一会儿上来了一行人,有琵琶二胡大锣小锣,在角落坐定,紧接着又有人悬挂起了幕布,铜锣一响,居然来了一个粉墨登场。这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少人凑到了回廊边上听起戏来,管事招了招手,一个跑堂的小厮跑到了郁宁他们桌前,殷勤的问道:“客官可有吩咐?”

    管事的指了指台上,问道:“今天是哪个班子来唱戏?”

    “是长安来的翠微班,明儿我们楼要办鉴宝会,邀的就是他们班,今个儿是提前来热热场的。”小厮机灵的开始介绍起来:“这翠微班是这两年才火起来的,虽说是新办,但一点都不输那些积年的老戏班子,当家花旦是云玄大家,以前是在宫里头唱戏的,不知为何退出来了去了翠微班,等闲不上场,我们大管事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请着了他。”

    小厮正说着,高台上曲调变得急促高昂,一个穿着粉衣的旦角儿自幕后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出来,乐曲陡然一静,只见那旦角儿手捏拈花指,启唇唱道:“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2]”

    全场俱静,那旦角儿圆润婉转的音调在空中回荡,他唱完这一句,琵琶又起,似是极伤心将长袖甩出,水袖翻飞,身姿若弱柳扶风,又抬脸四顾,眼眸细挑斜飞,朱唇轻点,纵使是满脸油彩,珠翠摇曳,顾盼之间,满室生艳,端的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琵琶减弱,突地有人叫了一声‘好!’,紧接着便是雷动一般的叫好之声,掷花如雨。在这花雨中,旦角儿浑然不觉,自顾自的接着唱了起来。

    郁宁纵然是不懂戏,却也不免暗叹一声唱得好,也跟着叫了一声好。

    小厮在旁敲边鼓道:“这位客官,可要掷花?最低一钱银子即有一朵蓝花,五钱银子可得黄花,一两银子可得粉花,还有五两银子的月季,十两银子的牡丹,您要是觉得他们唱得好,可将花掷到台上,全作是打赏了。”

    郁宁是第一次看戏,掷花这个东西以前也没有接触过,觉得十分新奇,干脆的摸出十两银子叫小厮换了一百朵蓝色纸花,小厮听了一怔,看向了管事,管事也是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小厮就接了银钱立刻就去换了。

    郁宁混若未觉,等蓝花到了,见别人掷花他也掷一朵,等一场戏唱完了,郁宁侧脸一看,旁边还有满满一盘纸花还未掷出,他也未多想,趁着人还在谢场,一股脑的将盘里的纸花都掷了出去,末了还拍拍手,一脸解决了大问题的模样。

    戏听完了,点心也吃完了,郁宁灌了一肚子茶水,也有些坐不住了,他问管事道:“师兄还不来么?”

    “先生刚刚令人传了话来,还请少爷稍等,先生片刻就到。”

    听他这么说,知道三师兄还算没有彻底忘记他这个小尾巴,就乖乖的坐着他三师兄来了。郁宁看了一眼外面天光,正直午饭时刻,他却灌了一肚子的茶水点心,午饭想是吃不下了,也不知道他三师兄会不会怪罪他……

    他正想着呢,突地二楼一阵骚动,他抬眼望去,只见方才那旦角儿正在几个戏班子的人簇拥下来了二楼。这旦角儿在台上远远望着都已经是满室生辉,近距离一看更是风华绝代,也不是说他长得多美,顶着那一脸油墨,只要不是貌若无盐也都能画出个人样儿来,而是那一身身段气质,莲步轻移,行云流水而来便不由得便让人觉得此人当得上‘风华绝代’四字。

    大概就是所谓的明星气场吧?长久的被人关注、被人簇拥、被人爱慕、被人钦佩而缓慢形成的那种只要他一出现,连星月都为之黯淡的气场。

    那旦角儿走了几步,几个客人便上前搭话,郁宁远远看着他与人寒暄了几句,又往里处走,往他这个方向而来。他想着明星也是要吃饭的,本着一个现代人应有的只关注他的作品不关注他的私生活的追星素养,他也就默默移开了视线。

    未想到那旦角儿谢过了诸多客人的恭维,还真就停在了郁宁面前,郁宁抬眸望去,之间那旦角儿拱了拱手,含笑说:“多谢郎君方才掷花。”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白居易的琵琶行

    2:来自薛湘灵的四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