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擦了擦桌椅,请武同春坐下,口里道:“大司务、店主走了,只剩下小的一个没地方去……”
说完,自到灶边柜台前动刀切了些现成的烧卤,连酒带杯箸一盘子作一次端上。
武同春是饿极了,动筷子就吃。
小二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
肚子打了底,压下了饥火,武同春斟上酒,呷了一大口酒,这才开口道:“小二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二唉了一声,道:“闹瘟疫!”
这一惊非同小可,武同春瞪大了眼道:“瘟疫?”
小二道:“可不是,三天抬了七口棺材,能走的走了。……公子,小的看……您吃喝完了就马上离开吧,别……唉!”
武同春皱眉道:“既没天灾地变,也没刀兵水火,哪来的瘟疫呢?”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反正死人是真的,官府地方出棺出钱,雇人收尸。”
“只这五里墩么?”
“听说别的地方也发生了,不过最先发生是这里。”
瘟疫,相当可怖的名词,武同春心里忐忑不已,暗忖:“小二说的不错,及早离开为上,君子趋吉避凶,没来由招惹。”
就在此刻,门外一个极其熟悉的苍老声音道:“真见鬼,这一闹瘟疫,连饭都没得讨了,看来不遭瘟疫也得饿死。”
武同春一听,就知道来的是“鬼叫化”。
小二走近门边,道:“唉!这大年纪了,可怜,这里还剩些东西,没人吃会烂掉的……”
“我老化子可没钱买?”
“免费!”
“你小哥的良心不错。”
“早不知晚的,算了,良心也避不了瘟,等着,我去拿……”
“小二哥,慢着!”
“怎么?”
“老要饭的一辈子蹲门站街,从没上过桌子,好人做到底,就让老要饭的进店去四平八稳坐下吃上一顿,过过瘾,如何?”
“人都是一样父母生养的,命不同罢了,当然无所谓,只是……”
“只是什么?”
“里面还有位客人。”
“这打什么紧,老要饭的拣角落坐不就成了?”
武同春忍俊不禁,几乎笑出声来。
小二犹豫了片刻,道:“好吧,进来!”
“鬼叫化”跨门而入,武同春口一张,正待招呼,“鬼叫化”急使眼色,打了个哈哈道:“小二哥,我老要饭的会报答你。”
小二苦苦一笑,道:“算了吧,希望你饱餐一顿之后,远远离开,别沾上瘟疫。”
“鬼叫化”道:“化子命大,瘟神不敢我,我看……”目光一溜,手指角落里的桌子道:“就坐那边吧!”
武同春心念一转,大声道:“小二哥肯做好事,在下又有什么好嫌的,您老就与在下共桌喝上几杯,一个人怪闷的。”
“鬼叫化”挑眉道:“妙啊!老要饭的走运了,光碰上好人。”
说着,不客气地在武同春对面坐下,回头道:“小二哥,你说过吃不完,卖不完会烂掉,端出来吧,有酒整坛搬,拿只大碗,老要饭的今天要痛快地享受一番。”
小二目光扫向武同春。
武同春点头道:“照办,在下付帐!”
小二笑笑道:“付什么帐,两位吃好了就上路吧,小的顺水人情请客,这早晚也得离开这鬼地方,另觅活路了。”
说完,自去料理。
武同春低声道:“老哥,真的是发生了瘟疫?”
“鬼叫化”悄声道:“人为的!”
武同春栗声道:“人为的?”
“鬼叫化”道:“这种事江湖上不乏先例,或为设教,或为敛财是有特殊目的就是。”
“设教何解?”
“蛊惑乡愚,收揽徒众。”
“小弟仍不解?”
“现在已经出现了救命活神仙,瘟疫能治,内情可知。”
“这的确是伤天害理。”
“有些卑鄙之徒是不译手段的。”
小二端上了两大盆烧卤,一大盘馒头,又去搬了一大坛没开封的酒,一个大海碗,朝“鬼叫化”面前一放。
“鬼叫化”大乐,龇牙裂嘴地连打哈哈道:“小二哥,你这好心该得好报!”
小二苦笑着道:“不指望,能活下去便谢天谢地了。”
“鬼叫化”拍开泥封,倒了一大海碗,仰颈灌了大半碗,舐唇咂舌地道:“过瘾!小二哥,你不怕瘟疫?”
“为什么不怕?”
“那你还呆在此地?”
“没地方去啊!这年头找饭吃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