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多,因而在不知不觉中文化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加之我父亲头脑聪明,看问题一针见血,话总是能说到点子上,在工人中也有些威望。因此,“铁八师”成立当天,我父亲就被大家推选为头头。

    业余革命组织“铁八师”成立的初衷是求得自保,因此除了发表个成立宣言,印制了几个红袖箍戴在胳膊上之外就销声匿迹了。其他队里有几个因为各种原因参加不了造反组织的工人,一看“铁八师”如此稳健,也陆陆续续要求加入;我父亲一律来者不拒,渐渐地有了二十名成员。但是“铁八师”的成立和渐渐壮大,却引起了“工红总”头头们的不快。在他们这些根正苗红的造反派眼里,这个只有二十来个人的小组织里,居然有接近一半的牛鬼蛇神,纯属乌合之众。于是他们贴出大字报来,百般嘲笑“铁八师”,不许这帮乌合之众“革命”。

    我父亲原本打算息事宁人,和“工红总”井水不犯河水算了。无奈“工红总”不依不饶,天天寻衅滋事,惹火了“铁八师”的牛鬼蛇神。几个工人找到我父亲,说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催着我父亲反击。我父亲心里也挺窝火,顿时一拍即合。于是,“铁八师”的牛鬼蛇神也贴出了大字报,与“工红总”针锋相对。一搞大辩论,“铁八师”几个秀才成员们的文化特长立刻得以发挥出来,写出的大字报政治方向把握得又准,措辞又尖刻,内容又生动;而“工红总”内有文化的人凤毛麟角,几个能写的也文化水平不高,经常辞不达意、错字连篇。一优一劣对比明显,工人们都喜欢看“铁八师”的大字报。

    双方斗了许多回合,每次“工红总”都处于下风。时间一长,逐渐有新的成员加入“铁八师”,甚至一些原来加入“工红总”和其他造反组织的工人也“反水”,加入了“铁八师”。短短三个月里,“铁八师”的成员竟然扩大到四百多人,已经不再是一个小组织了。此时,“工红总”的头头们有些坐不住了,私下约我父亲谈判,要求联合。我的父亲成立“铁八师”的唯一原因就是自保,此时见目的已经完达到,就顺水推舟将“铁八师”并入“工红总”。二者实现大联合之后,成立了新的造反组织“五一一公社”,我父亲只当一名普通成员,继续过他的逍遥生活去了。

    《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 第四章 疯狂国度(1966~1971) 六、乱世景象

    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不断挑拨老百姓之间互相仇视与杀戮,公然提出:“好人打好人,误会;好人打坏人,活该;坏人打好人,反动”的口号,重复着“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的语录,给广泛使用暴力找到了理论根据。“文斗”很快成为过去,渐渐地武斗盛行起来。开始是用木棒铁棍,后来发展到大刀长矛,后来就自制土枪土炮,最后发展到真枪实弹,越来越血腥。在一九六七年春末武斗第一次打死人之后,单位陷入了彻底的无政府状态,局面非常混乱。我父亲感觉不能再在单位待了,于是跑回了郑州。虽然郑州也不是什么太平天下,但毕竟待在家里感觉要安一些。

    当时郑州市有三个比较大的造反组织形成鼎足之势:第一个叫“河南造反总司令部”,简称“河造总”,主要由机关干部组成,代表文化大革命前的既得利益者,相对比较稳健保守;第二个叫“十大总部”,主要由工人、警察组成,据说后台是武汉的“百万雄师”,十分恶毒,特别热衷于武斗;第三个是“河南二七公社”,主要成员来自部分工人、郊区农民、街头商贩、无业游民等,他们把“文革”看成自己翻身的机会;由于其成分复杂,又由七十多个大小组织合并而成,所以河南民间有“二七公社大杂烩、牛鬼蛇神排成队”之说。

    父亲回到郑州时,恰逢三个造反组织剑拔弩张之际。那天晚上一出火车站,就碰到几个戴柳条盔的人拦住他问:“你支不支持‘二七公社’”?当时被人这样问是十分危险的,因为你不知道对方是二七公社的人还是十大总部的,或者是跟这两个组织都对立的其他什么组织的。万一答错了往往会遭到一顿暴打,甚至是杀身之祸。幸亏我父亲经历过“反右”,政治经验已经算比较丰富了,因此灵机一动掏出了带在身上的工会会员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