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辅导我的功课。于是,母亲就动心思,想让我“病休”留一级。因为怕我知道要留级了产生懈怠,还一直瞒着我,直到快初中毕业考试时才跟我讲。母亲这么做是费了很多脑筋的:如果让我一直上初中毕业,参加中考而考不上,那么会给我的信心以很大打击;即便是复读,那么作为“往届生”自己也会很自卑,中考时的分数线也不一样。办理了“病休”,那么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我的母亲就是这么细心的人。

    为一个根本就没有病的孩子办病休手续,学校里是不允许的;另外我当时成绩挺差,各个班级又人满为患,也很难找到愿意接收我的班级。那一段时间,母亲也是非常操劳,每天晚上到校长、教导主任和老师们家里求情送礼。有一天晚上,母亲找到了教导主任,不巧他要开会,母亲一直在人家会场门外站了三个多小时。等晚上十点多钟教导主任开完会出来,看到母亲还在门外等着,禁不住感慨万分,说了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好,什么都不用说,我同意了。”

    就这样,我病休几个月以后留了一级,母亲在办成事以后对我说,人要有自尊,等到了开学时你如果再不好好学习,那真是证明你就是个没出息的孩子。为了让我能够开学后收心,那个暑假母亲破例让我玩了个痛快。我当时兴趣很广泛,喜欢画画,母亲就送我到县文化馆办的书画学习班里学了一个暑假。

    等到开学以后,我自己也觉得不好好学习实在对不起父母,果然收心了,期中考试就考了个第十名。当时的班主任姓孔,是孔祥熙那个村的,大概也是孔祥熙的一个亲戚。孔老师是个很尽责的人,那年冬天快期末考试时,对学生挨个家访。到我们家那天,外面正好下很大的雪,孔老师在路上为了避让一辆汽车,自行车一滑,摔到了农民沤粪的池子里,腿扭伤了,来我们家时一瘸一拐的。母亲见状,连忙招呼孔老师吃饭,可孔老师不吃,开门见山地问我:你打算期末考试考多少名?我回答说:第五名吧。孔老师听后,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他嫌我目标定的低了,赶紧补充了一句:第三名到第五名之间吧。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班上当时除了我,还有四五个插班的往届生,不是考不上高中,而是专门复习要考中专的(「注」当时中专毕业国家包分配,算干部编制,录取分数线比高中高很多。因此很多家庭情况不好或者认为考大学有风险的学生,即使考上高中也不上,而是复习考中专),我自忖拼不过人家。孔老师听了,又摇摇头说,我觉得你能考前十名就不错了。我一听,觉得孔老师是看不起我,于是又坚定地说,我一定要考进前三名去。孔老师一听,大笑道:“你要是考进前三名,我今天摔这么一交就没白摔,而且到时候我还要登门给你拜年!咱们一言为定!”有了孔老师这一席话,我更加发奋了,结果那次期末不多不少考了个班第三名,应届生的第一名。过年前,孔老师高兴地如约来给我们家拜年,家人都很高兴。

    那一年冬天我早晨上学路上,第一次听到广播里说“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接着胡耀邦就辞职了。当时还小,也并不明白什么叫“资产阶级自由化”。

    受父亲的影响,我早早地就喜欢听苏联莫斯科台的汉语广播。一九八五年春天,苏联换了一位新的领导人:时年五十四岁的米·谢·戈尔巴乔夫。我已经看惯了电视里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契尔年科等苏联领导人那一个个老态龙钟、气喘吁吁的样子,因此对这个年轻富有朝气的、总是嘴边挂着迷人微笑的苏联新领导人发生了浓厚兴趣。很长一段时间,在温习功课的我只要听到电视里有关于苏联的新闻,就必然要跑出来看看。戈尔巴乔夫,这位头顶长着红色胎记的、面目和善的苏联政治家似乎有一种魔力,深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隐约感到这将是一个不平凡的人:他与老态龙钟的、北极熊似的勃列日涅夫多么的不同啊!我在收听莫斯科广播电台的时候注意到了这样一个现象:以前莫斯科广播电台总是称中国政府为“北京统治者”,戈尔巴乔夫上台以后不久就改成了“我们伟大的邻邦,社会主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