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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人出门越过竹林!不知有多少男子这时听到鸡叫,把那与他玩嬉过一夜的女人从山峒中送转家去!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分别时流泪赌咒!黑猫想起了这些,倒似乎奇怪自己起来了。别人作过的事她不是无分!别一个作店主妇的人都有权利在这时听一点负心男子在床边发的假誓,她却不能做。别的妇人都有权利在这时从一个山峒中走出,让男子脱下蓑衣代为披上送转家中,她也不能做。

    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结实光滑的身体,长长的臂,健全多感的心,不完全是特意为男子夜来享受的么?可是一个有权享受她的男子,却安安静静睡到土里四年,放弃这权利了。其余呢,又都不济。

    今天的黑猫真有点不同往常,在星光下想起的却是平时不曾想到的男女事情。她本应在算账这些纠葛上感觉到客人好坏的,这时却从另一些说不分明的印象上记起住宿的客人来了。四个客,每年来去约在十五六次左右,来去全在此住宿也已经有数年了。因为熟,她把每一个人的家事全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全有家室是她早知道了的。只要中了意,把家中撇开,来做一点只有夫妻可以有的亲密,不拘形迹的事体,那原无妨于事的。山高水长两人分手又是一个月,正因为难于在一处或者也就更有意思。这些事,在另一时本来她就想到了,不行的仍然是男子中还无一个她所要的男子。此时的四个纸客,就无一个象与她可以来流泪赌咒的。她即或愿意在这四碗菜中好歹选取一碗,这男子因为太与主人相熟,也就很难自信在这个有名规矩的妇人身上,把野心提起!

    但奇怪的是今天这黑猫性情,无端的变了。

    一种突起的不端方的欲望,在心上长大,黑猫开始来在ib.这四个旅客中思索那可以亲近的人了。她要的是一种力,一 种圆满健全的、而带有顽固的攻击,一种蠢的变动,一种暴风暴雨后的休息。过去的那个已经安睡在地下的男子,所给她的好经验,使她回忆到自己失去的权利,生出一种对平时矜持的反抗。她觉得应当抓定其中一个,不拘是谁,来完成自己的愿心,在她身边作一阵那顶撒野的行为。她思索这样事情时,似乎听得有人上山的声音了。

    她又从窗口去望天上的星,大小的星群无从数清,极大的星子放出的光作白色,山头上显得出庙宇的轮廓,无论如何天是快明了。

    听到鸡叫的声音,听到远处水磨的呜咽声音,且听到狗的声音。狗叫是显然已有人乘早凉上路了。在另一时,她这时自然应当下床了,如今却想到狗叫也有时是为追逐那无情客人而怀了愤恨的情形的,她懒懒的又把窗关上了。

    那驼子原是一个极准确的钟,人上了年纪,一到天亮他非起床不行,这时已在那厨灶边打火镰燃灯,声音为黑猫听到了。

    黑猫在床上,象是生了气,说,“驼子,你这样早做什么?”

    “不早了,我知道。今天天气又好,今年的八月真是菩萨保佑!”

    驼子照例把灯一燃,就拿灯到客人房中去,于是客人也醒了。

    一个客人问驼子天气怎么样。

    “好天气!这种天气是引姑娘上山睡觉,比走长路还合式的天气!”

    驼子的话把四个客人中有三个引笑了,一个则是正在打哈欠。这打哈欠的人只顾到打哈欠,所以听不真。驼子象有意说话给这四个客人以外另一个人听,接口说:“如今是变了,一切不及以前好。近来的人成天早早起来作事。从前二十年,年青人的事是不少,起来的也更早,但作的事情却是从他相好的被里爬出回家,或是送女人回家。他们分了手,各在山坡上站立,雾大对面不见人,还可以用口打哨唱歌。如今是完了,女人也很少情浓心干净的女人了。”

    主人黑猫在后房听到驼子的话,大声喊他,说,“驼子,你把水烧好,少在那里说呆话!”

    “噢,噢,”这驼子答应了,还向这四个客人做一个烂脸,表示他所说的话不是无根,主人就是一个不知情趣的女人。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说的是“世界变了,女人不好好的在年青时唱歌喝酒,倒来作饭店主人。作了饭店主人,又不……”他不把话说完,因为已到了灶边,有灶王菩萨在。大约是天气作的怪,这个人,今天也分外感到主人安分守寡不应当了。

    听到驼子发了感慨的黑猫,这时已起了床,趿了鞋过客人这边房来,衣服还未扣好,一头的发随意盘在头上蓬起象鹰窠,使人想象到山峒狼皮褥上的媚金,等候情人不来自杀以前的样子。客人中之一,听到驼子的不平言语,见有黑猫的苗条身段,见到黑猫的一对胀起的奶,起了点无害于事的想头,他说:“老板娘,你晚来睡得好!”

    她说,“好呀!我是无晚上不好!”

    “你若是有老板在一处,那就更好。”

    黑猫在平时,听到这种话,颜色是立刻就会变成严肃的。

    如今却斜睨这说笑话的客人笑。她估量这客人的那一对强健臂膊,她估他的肩、腰以及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