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小说 > 其他小说 > 万水千山走遍 > 逃水—雨原之四
着越压越重的天空,车内一片死寂。

    忍不住又去了一次车头,穿过一节车厢,发觉有两个小孩子趴在父母的身上睡了。

    头等车中白发高龄的外籍游客很多,他们听不懂话,焦急的拉住过往的人打探消息。

    “我们现在在哪里?”指着火车头内贴着的一张旧地图问司机。

    “才这儿?”他指指前面的一小段。

    “接不上公路?”

    “过桥再二十多里就有路了。”

    “慢慢开过去成不成?”

    “除非很慢,还是危险的。”

    “停在这儿地理情况不好,水涨了除非上火车顶,那边的峭壁是爬不上去的。”

    “我跟列车长商量一下再说。”他擦了一下汗水,也紧张得很。

    过了一会儿,车子极慢极慢的开动起来。

    天色昏暗中,我们丢掉了泛滥的河,走到一片平原上去,车内的人一片欢呼,只有伊达与我仍是沉默着。“还要再来的,那道桥——”她喃喃的说。那道桥,在缓慢的行程里总也没有出现。

    窗外什么时候已经全黑的,寒冷的雨丝刷刷的打着玻璃。另一节车内一个小孩子哭闹的声音无止无休的持续着,做父亲的一排一排问着人:“请问有没有阿斯匹灵,我的孩子发烧——”

    没有人带什么药,大家漠然的摇着头,只听见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向前车远去。

    “桥来了!”我趴在窗口对伊达说。

    她扑到窗边,看见那涌上桥基的洪水,呀的叫了一声,便躺在椅上不动了。

    “停呀!!”全车惊叫的人群乱成一团。

    那条长桥,只有桥墩与铁轨,四周没有铁栏杆,更没有再宽的空间。

    先是火车头上去,然后再是头等车厢,我们在的是第三节。

    车子剧烈的抖动起来,晃得人站不稳,车速加快,窗外看不见铁路,只有水花和汹滔的浪在两旁怒吼。我趴在窗外静静的回望,第四五节也上来了,火车整个压在桥上,车头永远走不到那边的岸。

    “阿平——”米夏在我身后,两只手握上了我的肩。我望了他一眼,脸色苍白的。

    车头上了岸,这边拖着的车厢拔河般的在用反力,怎么也不肯快些被拖过去。

    那一世纪长的等待,结束时竟没有人欢呼,一些太太们扑到先生的怀里去,死里逃生般的紧紧的抱着不肯松手。峭壁,在昏暗的夜里有若一只只巨鸟作势扑来的黑影,那兽一般吼叫的声音,竟又出现在铁轨的左边。

    穷追不舍的河,永远没法将它甩掉,而夜已浓了。喘着气的火车,渐行渐慢,终于停了。

    “怎么又停了!”

    方才安静下来的伊达,拉拉毛衣外套,挣扎着坐直,茫茫然的脸上,好似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惊吓,一下变成很老的样子。

    铁轨边是一个小小的车站,就在河水上面一片凸出来的地方建着,对着车站的仍是不长树的峭壁荒山。天空无星无月,只有车灯,照着前面一弯弧形的冰凉铁轨。

    司机下了车,乘客也跟着下,向他拥上去。“今晚一定要回古斯各去!”伊达一拍皮包,狠狠的说。她的侄女兴致很高的爬上车回来,喊着:“没希望了!前面山洪暴发,冲掉了路基,空悬着的铁轨怎么开呢!”“都是你这小鬼,雨季里拖人上古斯各,好好的在利马舒舒服服过日子,不是你拚命拉,我会上来呀!”她哗哗的骂起侄女来。

    二十二岁的贝蒂也不当姑姑的话是在骂她,伏身到我耳边来说:“不走最好,我喜欢那个穿绿夹克的青年,快看,窗下那个绿的。”

    我知道她在指谁,就是那一群同车来时对面位子上的嬉痞之一嘛!

    “趣味不高!”我开她玩笑,摇摇头。

    “你觉得他不好看!”追问我。

    “脸是长得可以,那份举止打扮不合我意。”“也好!我倒是少了个情敌。”她笑嘻嘻的半跪在椅子边。“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讲悄悄话!”姑姑又叫起来,一手放在胸前。

    “九点半,晚上!”贝蒂耸耸肩,又下车去了。“米夏,也下去听消息,拜托!”

    米夏顺从的走了,好一阵没有回来。

    “替你盖着吧?”天冷了!我拿出蹦裘来,坐到姑姑身畔去,一人一半罩在毡子下。

    手电筒光照射下的人影,一个个慌张失措。下面一阵叫喊,人们退了,有的跳上小月台,有的回了车厢。

    “怎么了?”我问一个经过的人。

    “水来了,一个浪就淹掉了这片地。”

    身边的伊达闭上了眼睛,圣母玛利亚耶稣的低喊,一直在祈祷。

    米夏过了很久才上车,我翻他放照相机的袋子。“明明早晨出门时塞了一板巧克力糖在你包包里的,怎么找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