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老村长带着众人一同前去,却看见这一片荒芜之中,唯有神庙高大威严、屹立不倒。其中的神像仍旧面目端庄,单手执花,根本不曾受到半点损害。

    村民们松了一口气。

    可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们滋生出了别的念头。

    ——神在这样的灾难之中,不用避难,仍然安然无事。

    为什么他们却要东躲西藏、抛家弃业?

    要是他们也能像神明一样永生就好了。

    要是他们也能永生……

    最开始,只是一个人这样想。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有了相同的念头。他们曾经向神祈求过许多,他们要了健康、要了爱情、要了子嗣、要了富贵……

    他们如今安居乐业,在这土地上娶妻生子,并无别的祈求。

    ——那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向神明祈求永生?

    他们也想成为神那样强大的人。

    叶言之听到这里,发出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嗤笑。秦僮也苦笑起来,摇着头,喃喃道:“……现在想想,那时真是疯了。”

    那陷落的一幕激起了人心深处的求生欲,他们甚至抛却了理智,疯狂地向神祈求赐予他们永生。

    神当然无法给予。事实上,他自己也并非是不坏不死之身。

    但愤怒的百姓不听他的解释。他们向神索要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听到过拒绝——如今这一句拒绝,他们也绝不能接受。

    群情激奋之下,百姓推倒了神像,泯灭了信仰。对死亡的恐惧被然发泄在神像上,他们拳打脚踢,在回过神来时,神像已然被砍为了碎片。

    那时村民以为,只需要再将神像铸好,便无事了。

    毕竟他们只是一时愤恨,他们还需要神来保佑一方平安。

    “可是没有。”秦僮说,“他回不来了……无论我们铸了多少神像,怎么跪他、求他,他都没有再回来。”

    “山海村没了神明庇佑,很快便开始走下坡路。原来那么多人的村子,后来就剩下了一百多个。”

    “之后,”秦僮的声线猛地紧绷起来,“他——就出现了。”

    寇冬知道,这个他,说的是如今被供奉在神庙里的邪神。

    “他说,他有办法帮助我们永生。”秦僮的牙齿打起颤,咬的咯吱咯吱作响,费劲儿地将每个字从嘴里吐出来,“我们信了。”

    在原本存在的神消失之后,百姓才懂得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无处再去祈求,也无人保佑他们平安,没了福运,每家每户都是霉运当头,土地荒芜,粮食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山海村太需要一个新神明了。

    “我们帮他打了神像,”秦僮哆嗦的更厉害了,像是想起了当时的画面,“在神像铸成的那一天,他,他——”

    他猛然咬了下自己的舌头,终于艰涩地将那句话吐出来,“他虐杀了村人。”

    新的神明屠了村。

    后面的剧情,寇冬已经悉数知晓。新神明所谓的永生方法,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成为了鬼的村民不得不进入他的游戏,在游戏中成功吃掉人的鬼才能再度化为村民。重新化为村民后,他们的确无法活,也无法死,在这一点上,邪神并没有欺骗他们。

    “这叫什么永生!”秦僮把脸猛然埋进手里,从头到脚都在抖,“这叫什么永生……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记得我是怎么吃人的……我做梦都是他来找我。”

    “我的孩子,他才多大?从那场游戏里出来时说了整整一年的他害怕……他永远都长不大了。他还吃了人,他之后要怎么活?我又要怎么和他说?”

    “……不能活了。”

    “这样,还不如死了。”

    可他们连死也不能,日渐一日地在这里苟且着生存,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被称为什么。

    寇冬沉默半晌,问:“所以,你们不会和外乡人搭话?”

    “对。”秦僮痛苦地大力揉着自己的脸,“也是因为,神明不允许我们和他们说话。”

    那些傩面里,不知哪一个,便是这村中人的血脉至亲。

    如今那些血脉至亲,都是青面獠牙的鬼。必须在这里吃掉无辜的外乡人,才能重新回到他们身边。

    这事既荒诞又残忍,秦僮至今想来,仍觉得这像是一场噩梦。

    好像一觉醒来,他们还能在神庙中看到端坐于上、执花轻笑的神。

    他将头彻底垂了下去。

    寇冬想了想,问了他一个问题。

    “除了神庙,你们村中还有没有人点了檀香?”

    秦僮摇摇头,低声道:“那是专供他使用的。——我们都怕他。”

    自然不会有人在家中用檀香。

    寇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