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中暑哪里是什么不得了的病,哪像那年的时疫那样难医治,说起来宫里一个接一个,染上了那么多,若无温太医的方子,可不知要赔上多少的人的性命了,到底温太医有心,后来把引起时疫的病症和解方都保留了下来……”我絮絮叨叨,似与他聊着家长里短,寒暖温凉,他只静静听着,手指比在案几上浅浅的一划又一划,似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日影在朱壁上渐渐淡了下去,那暗红的颜色浓郁的似要滴流下来,生生倒灌进眼睛里去,我暗暗想,一个人若是杀红了眼,那眼睛可是这样的么?顾着日光的影迹,我的心绪随着蓝天越飞越高,满腹忧愁之余,我亦不免好奇,这位挥军雁鸣管的可汗摩格,会是個怎樣的人物呢?

    31、兩心之外誰人知

    摩格入京是在七月二十,中京最酷热的日子。玄凌不欲在京师与他相见,便借“避暑”之名,在西京太平行宫召见摩格。

    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心中也一日烦胜一日。因着摩格入西京之事,宫中更多了几重压抑,即使在日色喷薄如金的日子里,也隐隐含着山雨欲的沉重与阴鹫。德妃来看时悄悄问我:“听说摩格入住行馆十来日了呢,皇上好听好喝招待着,事无巨细周的不得了,却一直推脱着不肯见,可是怎么回事?”

    她目光有颇有探究之意,我连连摆手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知道这些?姐姐别问我!”

    德妃含着忧虑道:“你也不知道,我还能问谁呢?”

    我笑一笑:“天意难测,谁知道呢。”

    德妃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道:“皇上也不知道怎么个意思,这几天躲在水绿南薰殿不肯出来,说是为太后新丧伤心,又中了暑气。嫔妃们去控望也不肯见,只叫滟嫔陪在里面,也不知是怎么个事。我想着,既是暑气,何不叫太医瞧瞧,今日问起来,说温大人也不在。”

    我道:“温大人原是这样,要守着惠仪贵妃的梓宫忏罪,多少年了都这样子。”

    德妃“哦”了一声:“也是,只是这回走的长,好些日子不见他了,皇上这样日夜和艳嫔在一起,也怕伤了身子。”

    恰巧这一日玉隐、玉姚、玉娆皆在,玉隐素来是一人默默不出声的,玉娆抱了灵犀在膝头逗弄,玉隐忍不住皱眉道:“没了傅如吟,来了叶澜依,出身微贱不说,一样的狐媚惑主。太后新丧,皇上心里真有不痛快也该长姊陪着,何时轮到他了。”

    我听一句烦一句,忍不住别过头连连皱眉,玉娆递过一杯茶笑道:“二姐润润喉,也不知二姐怎的,彷佛很不待见滟嫔的样子。”

    玉隐秀眉轻扬,笑道:“我何不待见她了。她是皇上的宠妾,我怎么不待见?只是为长姊抱不平罢了。”

    我轻轻咳了一声,抬一抬眼道:“这话说着就叫人伤心了。这里除了玉姚未嫁,玉娆正妃之外,哪一个不是妾室?”

    德妃忙笑着打圆场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妹妹是掌六宫之权的淑妃,从前除了皇后,谁有这权威,在皇上心里何曾把妹妹当成妾室来看。”

    我含着一缕淡淡的笑意护甲“笃笃”敲在紫檀桌上:“名份所在,不敢儹越,我有自知之明,姐姐不必安慰我。”

    玉隐两颊飞红,大是不好意思,只好喝了口茶掩饰过去。德妃叹息道:“不怪隐妃要为你抱不平,六宫眼下对滟嫔哪个不是怨言甚多。”她压低了声音:“皇上又不肯出来给个说法,摩格的事是一直这样拖着……”

    玉娆抬头道:“听说那摩格也不急,找人陪着四处欣赏西京风舞,悠哉得很。”她难得地愁容满面托腮道:“难为九郎在王府里气的发狠,国危当头,他自然急着效力沙场,只是递了好几次折子,皇上只是没有半句回话。”

    德妃和颜劝慰道:“九王还年轻,自然有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玉娆怒道:“我何尝不晓得,九郎也罢了,六哥的本事外人不说,咱们是知道的。”

    玉隐猛一警醒,忙笑道:“你就不必往王爷脸上贴金了,他那三两三的本事不过是用在骑马射箭上,哪里真能上阵杀敌,皇上知人善用,才不会用王爷的。”

    玉娆笑一笑,再不多言。众人正闷坐着喝茶,李长悄悄进来一拱手,喜滋滋道:“回良娘娘的话,天大的好消息,睦是天佑我大周,那些雁鸣关外的赫赫蛮夷不知怎的好些人发了时疫,一片连一片地倒下了,根本没法治住。那赫赫可汗急了,要急着求见皇上呢。”

    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他终于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