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把包裹打开的时候,我的眼泪就真的开始流下来。
《色即是空》第六章3(1)
上午考完最后一门课,晚上海燕准备请我们吃饭。他每个学期都是这样。但是快到吃饭的时候,宿舍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陈辉和薛杰去和女朋友约会,小白被老乡叫走了,王海又在“博物馆”里做起了绅士。我睡在床上。
“他们都这样,”海燕说,站在我旁边,“平日还好好的,可这时候他们就不顾兄弟之情了。”
我把手枕在脑后看着上铺的床底。
“你怎么了,”他说,“从送他们走开始你就一直怪怪的。”
我转过头看着他没有动。
“我们一起吃饭吧,”过了一会他说,“刚才我是说着玩的,他们不去我们正好可以好好地吃一顿,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吃过了。”
我说好,仍然没有动。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确实是在想,但又好像没有。我感到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思想了。我听见海燕说你打算像这样躺多久,但这声音一会儿就不见了。我的耳朵开始响起了潮水声,就像我在海边听到的那种声音。等到这声音渐渐熄灭下去的时候,我才感到自己又可以思想了。
“好。”我说。
我从床上起来,然后我们一起往学校外面走。现在黄昏已经降下来,奇%^书*(网!*收集整理而天空的云彩正在慢慢地变得暗淡。我们进到酒店,点了菜,然后一起坐着,看着窗外一个个走动的黑影。
“上午我没有看到刘云。”他说,转过头看着我。
“她旅行去了。”我说。
我们又看了一会窗外。
“我没有这样的勇气,”他说,“如果我有我就……”
他没有说下去。菜端上来,酒杯被斟满。
“今天我倒是真想喝酒,”他说,把酒举起来,“这一杯我先喝。我谁也不敬。”
他把酒喝完,又把杯子斟满。
“今天几号?”
“5号。”
“5号是什么日子?”
我不说话。
“祝你生日快乐!”
“不要跟我提生日!”我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每次都这样,但是不管怎样,这酒我是要敬的。”
他把酒喝完,然后我也把酒喝完。我把酒喝完了,又斟了一杯酒,然后再把它喝掉。但是从这个时候起,我就又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了,它像凿破的小船一样从我的脑海里沉下去,沉入到某个不可预知的黑暗世界。阳光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只有黑色的影子从那里一个个地涌上来。于是我看到阿飞,他在一片草地上走,前面是几座雪山,他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对着我笑;我看到一座冬天里的小木屋,桔红色的火光从屋里照出来,投射到窗边暗蓝色的雪地上,四周是一片沉沉的黑暗;然后我又看到一个老人走在森林里面,他穿着狼皮,腰间别着斧头,狗跑在前面,雪在他们脚下咂咂地响……
“你不要再喝了。”我听见海燕说。
“没关系,”我说,“我从没有喝醉过,你知道,我从没有喝醉过。”
“我们走吧。”我又听见他说。
我站起来,但是我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我觉得天好像掉到了地上。有人开始扶我,世界一下子黑了。我的脑海变得嘈杂起来。我开始站在路边吐,我一吐就怎么也止不住。最后我终于止住了。
“我想回家。”我说。
“我们现在就是回家。”海燕说。
他扶着我回到宿舍。
“我不知道你会喝这么多,”他说,“要是知道我是不会让你喝的。”
我现在已经清醒了,但我不想说话,我只想睡觉,我要赶在失眠来临之前尽快地睡过去。
“你好好地睡一觉,”他说,把我扶到床上,“什么都不要操心。我就在这里你不用操心。你像个乖孩子似的好好地睡一觉。等你醒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但是我什么都听不到了。我又开始下沉。一会儿我不沉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宿舍里一片黑暗。我躺在床上,感觉像脱却了身体一样。只有像空气一样的感觉在漫无边际的虚空里游动。过了一会,我记起了刚才的事,然后我就发现自己又掉在了地上,脑袋轻飘飘的,嘴里一股又干又苦的味道。我听见陈辉在打鼾,听见我自己的闹钟在一分一秒地走。我好像记起了什么,但一会儿又忘掉了。我这样躺着,等着它再次出现。我又听见闹钟在走,渐渐地我听不到了,然后我就想起了刚才忘掉的事。我拉亮台灯,从柜子里把包裹取出来。我先抱着它想了一会然后把它打开。我把照相机放到一边,看那一堆照片。大部分是风景,美丽的像仙境一样,然后有几张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