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的声音响起。
房门开启,走出一个瘸腿、断臂、独眼的老仆。
「呸!」
老人吐了一口痰,痰里都是沙子。
旋即,他起身走进了家。
说是家,实则是一个破落不堪的小庭院,只三间房,到处都是灰尘,窗棂都已破损,屋顶的瓦片缺漏了大半。
老人径自走进一座相对完整的房子。
这是一座灵堂。
供桌上,陈列着密密麻麻的灵位,每个灵位上都镌刻着名字,前边点着蜡烛。
供桌前,矗着一座香炉。
瘸腿断臂独眼的老仆,将早已准备好的三炷香点燃,交给了老人。
「今天是谁的祭日?」
老人问。
「老爷,是一个名叫凌翁的人的祭日。」
独眼老仆认真回答。
「凌翁……原来是那小家伙……当年在宗门里,他年龄最小,性子最犟,但天赋也最好,唉……可惜了。」
老人嘴里含糊地念叨了一番,而后走上前,将那三炷香***了香炉内。
而后,他抬起眼,目光一一从那些灵位上扫过,最终停顿在最角落处的一个灵位上。
那个灵位没有名字。
前边也没有点蜡烛。
平平无奇。
可老人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皱纹密布的脸庞上神色一阵忽明忽灭。
许久,他叹了一口气,道:「再给我拿三炷香。」
独眼老仆默默转身走出了门。
可等待许久,也不见独眼老仆回来。
老人似乎意识到什么,眉头皱起,浑浊的眸子深处浮现出一抹愠怒。
「一个年老体衰活不了多少年的凡人罢了,何至于杀他!?」
老人声音嘶哑低沉。
「按照约定,但凡和你有关之人,无论是谁,都得死,凡人……也不可免俗。」
伴随着一道轻描淡写的声音,一个身着墨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温文尔雅,玉树临风。
可在他背后的房门外,却躺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断臂、瘸腿、独眼,静静地躺在那,任凭风沙吹拂,也纹丝不动。
「说实话,我也不想这么做,更不想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墨袍男子叹道,「可没办法,我不能违背宗门命令。」
说着,他目光打量着那骨瘦嶙峋的老人,笑道:「我心中一直很好奇,你这老不死的家伙究
竟是谁,为何会甘心自困在此,你……难道就没想过离开?」
老人目光望着那些烛光摇曳的灵牌,道:「你不懂。」
墨袍男子笑起来。
他一步上前,袖袍挥动。
哗啦!
那些灵牌都散落一地,烛火熄灭。
砰的一声,墨袍男子又踹翻了那一座香炉。
而后,他扭头看向老人,眼神玩味,「你再说一句我不懂试试?」
老人浑浊的眸变幻不定。
他独自立在那沉默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蹲下身,一一去捡起那些灵牌。
墨袍男子皱了皱眉,旋即摇头道:「果然,你就是个老废物,一点脾气都没有,实在无趣。」
他转身就走。
只是,当走出房门时,却冷不丁看到庭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僧袍,面容俊美妖异,眉心有一道金色莲印。
他立在昏暗天色中,有风沙掠过,却沾不到他的身影。
「阁下是?」
墨袍男子眼瞳收缩,脸色顿变。
「为何要杀这样一个弱者?」
僧人抬手一指地上那独眼老仆的尸体。
墨袍男子勉强笑道:「一个半截身体埋进土里的老残废而已,既非我辈修行之人,和草木沙石并无区别。」
「草木?沙石?」
僧人眼神平静,「既然你如此认为,那我便以这个理由杀了你。」
墨袍男子愕然,「我……」
话还没说出口,他躯体忽地四分五裂,化作飘洒的灰烬,被风沙席卷一空。
而僧人看都不看一眼,大步走进了灵堂。
「一个小小的仙境妖修,都敢杀你的人,为何你不出手阻止?」
僧人目光看向那满脸皱纹的老人。
老人一直在捡散落地上的灵牌,每捡起一个,就用袖子擦一擦上边的尘埃,而后放回原处。
直至将所有灵位都摆好,老人这才声音嘶哑道:「这就是对我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