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还是不说话,看着他顿了半晌,点点头。
“我接下来说的,可都跟我、跟将军没关系,兄弟就是个送信的,你生气也别把气洒在我头上。”
贺勇先打好了预防针,随后才道:“如今总兵是杜文焕,他前些日子招将军进榆林,要给你带话,要你出三千两放了艾穆。”
“我出三千两,再放了艾穆?”
刘承宗早前想了几个他可能生气的事,不过贺勇这话一说出口,他心里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这不就是笑话么。
他这行儿来钱是快,钱也确实不太容易花出去。
但这银子干嘛不行啊?往黄河里扔,那叫听个响;往榆林镇送,那叫资敌。
哪知道贺勇还没说完,顿了顿道:“若再加七千两,杜文焕给你保举个参将。”
贺勇来之前仔细想过,跟刘承宗对话的措辞,除了提到贺人龙时以将军代称,其他文武官员,一律直呼其名,借以拉进二人距离。
这次刘承宗没忍住,笑出声来。
说实话,要不是脑子里有另外一份记忆,知道后边还要旱十几年,还有洪承畴这个杀降的王八蛋,他还真没准考虑考虑这建议。
刘承宗笑道:“他想的挺好,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他笑,贺勇也跟着笑,不单跟着笑,还盘腿跟着分析:“我说也是,降将,那不就谁降的算谁的人。”
“降个李卑艾穆,或者降咱将军,好歹能肝胆相照;跟了没心腹将领的督抚文官,打仗啃最硬的骨头,好歹分肉汤能沾点便宜。”
“跟杜文焕算什么?”
贺勇摇摇头道:“老杜家一堆嫡系将领,外人只能拿命去啃最硬的骨头,发粮发饷还落不见实惠。”
哟!
刘承宗像刚认识贺勇一样,他印象里贺勇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
合着是以前自己身份太低,根本没机会看见贺勇的另一面啊!
“听你这意思,怎么着?”刘承宗笑着问道:“你已经帮我想好下家了?”
“啊?”
贺勇只顾顺着刘狮子想法说,听到这话直接愣住,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杜文焕让将军送的口信,异想天开。”
不过,就在贺勇觉得自己今天表现还不错的时候,突然发现刘承宗换了个坐姿。
刘承宗也盘起腿来,坐姿更为放松,但脸上笑容也尽数敛起,道:“贺兄,你我曾共事年余,都心知肚明往日无仇怨,却也没恩义。”
“这次你来不过传话,若话已传完,我已让人去取你兵甲战马,待会吃顿饭自可离去;若话还未传完,尽管大方说出来,不必虚与委蛇,袍泽一场,我既然见你就不会害你。”
他不太喜欢贺勇坐在这,像个老朋友。
他又不是傻子。
当初在鱼河堡,俩人关系就如他所说,没有仇怨也没有恩义,就只是简单的公来公往,没有半点私交。
如今一个兵一个贼,反倒推心置腹了。
不真实。
不如开诚布公,能顺手给办的就办了,不顺手的那就算了。
这种时候套近乎,给刘承宗的感觉就像借钱之前的‘在吗?’
在不在这种事能取决于我吗?这只能取决于你将要说什么。
刘承宗的坐姿轻松了,贺勇却紧张起来,他摇头道:“还有话,但我不知道。”
“不知道?”
“贺将军让我来告诉你这事,不过将军说这事也只是告诉你,你怎么打算都无妨,我听他的意思,就是想让过来跟你拉拉关系。”
贺勇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啥,他甚至弄不清贺人龙的想法。
只知道贺人龙的手段是跟米脂群寇拉关系,目的是让鱼河堡守备升官发财。
但手段和达成目的中间的事,他不知道。
通贼?
他也不知道通贼对贺人龙能有啥好处,就是养寇自重,也轮不到小小的鱼河堡守备养寇自重。
贺勇说:“刘大帅帮兄弟分析分析,将军让我过来是想干嘛?”
“你这身边近人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刘承宗才不想帮他分析,摇头道:“不如你告诉我,杜文焕打算怎么对付我。”
“这事我怎么知道啊,我还想以后走投无路来投你呢。”
贺勇想了想道:“不过将军从总兵官署出来时说,杜文焕聚了好几个游击将军在榆林,不知道要干嘛。”
这倒是个有用的情报。
刘承宗思索着游击将军的用处,还没想出来,就听贺勇叹息着自言自语:“从榆林出来,我从没见过将军那样,很难受,那些游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