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小说 > 言情小说 > 沙漏2 > 莫醒醒 20
    莫醒醒(20)

    他终究还是住进了医院。

    事实上,那天深夜接完我的电话后,许琳就从南京直接打车回来了。门铃响的时候是早上七点钟,我打开门来看到她,她手里挽着一个棕色的大旅行袋,看上去很疲惫。我把她让进来,她没换鞋,而是直接走到沙发那里,看着躺在那里的他,蹲下来,握住了他垂在沙发边的左手。

    那一刻,我的心忽然澄澈得像秋天的天空,请相信,我真的一点别扭的感觉都没有。

    和许琳一起把他送到医院后,我迟到了。等我到达教室,第一堂课已经上了一大半,数学老师这学期换成一个古怪的老头,水平很高,但脾气很坏。前一天晚上飘了一夜的雨,早晨气温骤降,教室的门窗都关着,门更是被精明的老师锁了起来,我拧不开门,连着大声

    那几天的课,我都上得很恍惚,心里充斥着各种古里古怪的想法,有关许多人的。周四的晚上,我逃了晚自修去医院看他。外面刮着大风,我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差点被风吹倒。天气实在是太冷,冬天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来了。我的腹部又开始有些痛,但我能忍耐。住院部大楼的电梯永远挤满了人,我选择了楼梯。待我拐进窄小的安出口楼梯时,在暗暗的灯光下,我却听到有人有些颤抖的声音。

    &a;quot;我会替他办转院手续。&a;quot;

    &a;quot;一定要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对……&a;quot;她还在说着,我侧耳倾听,才在楼梯拐角的地方看到一个正在打电话的背影。

    那件黑色大衣我认得,她是许琳。

    哦,我的天,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我走到她身后站住,想再听仔细些,她的电话却讲完了。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她脸上的泪水吓住了我。她是那样优雅镇定的一个女人,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她哭过。她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印象中,这是和一个年长的女人仅有的拥抱,也是我和她之间的第一个拥抱,早早在我生命里退席的那个角色,她似乎从未抱过我,即使抱过,我也不曾记得。我的泪水在她的手接触到我身体的时候就已经喷涌而出。我之前对她的那些戒备和怨恨,似乎随着这个拥抱的发生而倏忽消遁了。她抱我抱得如此用力甚至有些颤抖,我的四肢因为紧张而僵硬,但我却能感受到它的耐人寻味,她似乎在把她对一切的珍惜传递给我,让我不由得想起一个词语:相依为命。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语瞬间就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击中了我,让我觉得我似乎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良久,她才放开我,擦掉我的泪说:&a;quot;好了,不哭了,我们进去看看他。&a;quot;

    我不敢问许琳任何,我是如此的胆小懦弱,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病房外站了十分钟后,我终于稳定情绪走了进去。他正半坐在床上看一本杂志,桌上摆着一瓶新鲜的石竹花,不知是谁送的。见了我,不高兴地说:&a;quot;怎么不上课?&a;quot;

    许琳的脚步声跟着我进来,她替我打圆场:&a;quot;是我让她来的。&a;quot;

    他有些生气:&a;quot;生个小病,又是这个,又是那个,大张旗鼓的干什么呢?&a;quot;但事实上,我觉得他还是有些开心甚至有些受用的。因为这场病,把许琳又送回了他的身边。

    &a;quot;你陪陪爸爸吧,&a;quot;许琳拍拍我的肩说,&a;quot;我得去趟超市。&a;quot;

    我坐在他床边的小凳子上,发现许琳给他买了梨。梨是他最爱的水果。他总爱把它削成一块一块的,仔细用牙签扎好,一边看报纸一边吃,还让我陪他一起吃。我走过去,把梨放在桌上,默默拿出一个给他削。

    他问我:&a;quot;我得了什么病?&a;quot;

    &a;quot;也就是胃炎吧。&a;quot;我眼皮也不抬一下,继续削皮。

    &a;quot;醒醒,告诉我实话。&a;quot;他平缓地说。

    我抬起头说:&a;quot;不然你以为你得了什么病?&a;quot;

    我把梨递给他,他脸色灰白,靠着靠枕,捂着自己的肚子说:&a;quot;醒醒,你告诉爸爸实话。爸爸活了四十多年了,不是老糊涂。如果是绝症,你告诉我,我能接受。我们相依为命,又没有其他亲人,你有什么好顾忌的呢?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把你的事安排一下。省得哪一天我走得无声无息,连安排你都来不及……&a;qu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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