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小说 > 其他小说 > 第九个寡妇 > 第20章


    萄。”

    “一人一条舌头结起来,都有几丈长。”

    “那可不是。”

    “舌头就让你活不成。”

    “把他美的——让他们看看我活得成活不成。”

    孙怀清没话了。葡萄看着一无心事,就是一心一意扯麻线,扎针眼。孙情清住地窑,脚上鞋是崭新。一声娃子啼哭传进来,窖底下听象另一个世界。葡萄赶紧站起身,不看二大一眼就上到窖子上头去了。

    他在地窖里走了几十来回,也爬上去。满天的星星,孩子哭声听着多美。他推开儿媳的门时,看见小豆一样的灯火边上坐着正喂奶的葡萄。她哪象才做了三天母亲的母亲,她象是做了几世的母亲,安泰、沉着。连二大站在她面前,都甭想惊扰她给孩子喂奶。

    “爹。”

    “是个小铜脑,”他说,看着娃子的脸蛋,连皱眉吸奶的样子都象他的二儿子。他眼一下子花了,泪水弄得他什么也看不清了。往后好了,他想,活一天能有一天陪孙孙过了。只要能陪孩子一年,再把他毙一次,也值。让几丈长的舌头绕去吧,葡萄就是搞破鞋养私生子,只要葡萄认了,谁敢把她怎样。孙怀清从儿媳葡萄身上抱过吃饱了睡着的孙子,在狭长的窑洞里走过去走过来,油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土墙、土拱拱上。他看着孙子熟睡的脸想,还是葡萄敢做敢当。

    第九个寡妇三(10)

    “铜脑回来看过没有?”

    “他不知道。”

    “他会不知道?!”

    “不用他知道。”他明白她的意思。少勇一旦和这孩子拉扯起父子关系,把这院子的安就毁了,他也就躲不成了。

    那以后他常上到红薯窖上头,去抱挺。葡萄从史冬六妗子家要了个狗娃子,拴在大门口。狗娃子才三个月,很把家,半里路外有人拾粪往这里走,它就跳着四爪咬。狗娃一咬,他就赶紧下到窖子里。葡萄每回出门下地,挺就由他照看。冬喜和春喜哥儿俩对葡萄还算照应,葡萄一天跑回家三趟,他俩也不说什么。

    这天天不亮听葡萄哄孩子,然后就听她出门去了。他爬起来,去了趟茅房,听听,好象挺不在屋里。他走到葡萄门口,见门上了锁。推开个豁子,他把嘴对住那豁子说:挺!我娃子醒了没?他觉得孩子不在里头。葡萄天不亮会把娃子抱哪儿去?是娃子害病了?他在院子里背着手团团转,小狗忽然咬起来,他赶紧跑到红薯窖边上。小狗还在咬。他知道那人已走近了,慌着下到窖里。他在窖子底下听见有人打门,喊:“葡萄嫂子!”

    他听出是春喜。

    “嫂子,你家驴害病了!”

    他们把老驴借去驮麦子,昨晚没牵回来。老驴上了岁数,驮了几天麦子,还不使病了。春喜叫一阵,不叫了。小狗等他走老远,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咬。

    黄昏葡萄回来,没听娃子回来。他明白了,葡萄把挺给人了。天黑下来,葡萄杆了一碗捞面条送到窖子下面,跟往常一样说叫他吃饭。

    他不吱声,也不动。她把面条、蒜瓣、辣子一样一样从篮里拿出来,摆在小桌上。她和他不用点灯都能在地窖里行动,一个动作也不出错,一个东西也不会碰砸。他还是不吭气。她找出话来说,说地窑里比上头凉快,没蚊子,有钱再弄点石灰刷刷,就干爽了。她说东说西,他都一声不吭。她又去说那老驴,看着是不中了,喂花生饼都不吃。

    他终于开口了。他说:“你把我孩子送给谁了?”

    这回轮着葡萄哑巴了。

    “送给谁了?!你给我要回来!”

    “人家可稀罕他,比在咱这儿享福。”

    “享福、受症咱是一家骨血,死一块也是美的。你明天就去把他要回来!”

    “爹,咱不说这。”

    “你给了谁家?你不去要我去!我让他们再毙一回。叫他们剐了我,我都土埋到眉毛的人了,凭啥还活着?”

    “那您又凭啥死呢?”

    他不说话了,她也不说了。然后他听她站起身,去摸油灯。想想还是不点灯了,油钱也是钱哩。她说:“爹,啥事也不能不吃饭。”

    他听出她的意思是啥事都过得去,过去了还得好好活。她还年轻,只要帮他躲过这关,生养十个八个都不在话下。他已经躲了一整年,还要躲多久?真象葡萄相信的那样:什么人什么事在史屯都是匆匆一过,这么多年,谁在史屯留下了?过去了,史屯就还是一样活人过日子。什么来了,能躲就躲,躲过了就躲过了。

    孙怀清听着葡萄两脚蹬踩着地窖墙壁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