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和金陵的各地方官员太太们来往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小看过她,甚至还有些官眷露出巴结之意。

    这些言语让王夫人更加觉得皇商和一般的商家不一样,地位堪比做官的人家。不过王夫人不知道,被她高看一眼的薛家此刻正陷于困窘之中。薛家的家主薛俭面沉似水,从外面回来直奔书房。早已经等在那里的管家薛铮给薛俭见过礼,在他落座之后,忙道:“老爷,从几个月前铺子里走了不少总管、买办、掌柜的和伙计,虽然后来新请了些,又从其它铺子调任过去不少人,但是终究不比原来的老人,这大半年,有些铺子根本没有生息,反而往里倒赔了不少钱。而且人手上还有短缺,这翻过了年,又有好多总管和掌柜的要重新续约,老爷可有什么打算?”走掉的那些人都是在通政司有职的。

    有什么打算?薛俭黑着个脸,他能怎么办?叹了口气道:“按照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完不等薛铮说话,就往外撵他:“你先出去,让我自己呆一会儿。”薛铮等了老半天没想到就等出薛俭那么一句话。就家里现在这种情形,哪里还能按照老规矩来办?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两句,就见薛俭撵人,他看了看薛俭疲累的脸,摇了摇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起身向外走。

    薛铮离开后,薛俭身子向后,靠在太师椅上,望着雪白的墙顶,拍着额头,深深的叹了口气。烦呀!从他涉足家业的时候,就进入了通政司。说句实话,薛俭并不喜欢这个工作,觉得藏在暗处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可是他没办法,因为他读书不成,身子又不是习武的材料,除了接掌祖宗留下的基业他还能干什么。

    后来不知道怎地,义忠亲王知道了他的职司,派人联系上了他。薛俭虽不堪,可是也知道要忠于皇帝的,况且他也不认为义忠亲王能够成功。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也没直接回绝义忠亲王,只是敷衍着。再后来,皇帝膝下几位成年的皇子也知道了他的存在,分别派人来和他交涉。他动了心。在他看来,将来位登大宝的皇子一定是这几位皇子中的一位,若是如此,那么他不但拥有从龙之功,家族一飞冲天不说,而且还可以摆脱这种老鼠一般的生活。所以就把宝压在了几位皇子身上,顺便偶尔帮义忠亲王一把。

    起初薛俭并没有注意,等到他收到皇上要收拾义忠亲王消息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帮几位皇子做事中,本来应该及时传递给皇上的消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延迟送出。一心不可二用,因为专心于皇子身上的投资,对义忠亲王羽翼的监视松懈不少,而且再加上他有时偶尔也帮义忠亲王一下,从而被义忠亲王在江南,在他的身边发展出不小的势力。执掌通政司的他竟然没发觉,真是失职!

    担心皇帝怪罪的薛俭,忙给几位皇子写信,请他们帮着求情。得到皇子们保证的他安心下来,又开始帮着他们结交大臣(被林海认为是托人给他求情。)。可是薛俭没想到他这么费心费力的时候,最后竟然被皇子们给卖了。若不是最后关头,他见机不妙,上京面见皇帝,磕头求饶的时候,将这些年来帮着几位皇子所作之事都禀报给皇上,而且把他的小心思也一五一十的讲给皇帝听,因为说了实话,从而得以被皇帝网开一面,逃脱了性命、

    薛俭在椅子上轻轻挪动了一下,挨了六十大板早已结痂好了的身体似乎又痛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心理作用。只是虽然保住了命,可是通政司却被皇帝收了回去。初始被皇帝收回去的时候,他是高兴的,毕竟保住了家里皇商的资格不是,何况本来他就不喜欢通政司的工作。薛俭拖着挨了板子的身体向皇帝谢恩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皇帝看着他那讥讽的眼神。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手里没了通政司,只顶着着个皇商资格的薛俭在这大半年里尝尽了人间冷暖。早年间和他称兄道弟的豪门世家,再看他的时候,高高在上,甚至带着几分蔑视。而本来行商时候需要打通的关节一下子增多了不少,而且旧有的例钱也增多了不少,遇到的刁难也越来越多。官宦人家的请帖送到家里的越来越少……

    何况原本以商铺中人身份活动的通政司中的人因为他职务的取消,离开到往他处,从而使府中的好多的商铺运转不开,甚至有些不得不关闭。年下往来的人家的年礼,旧年他送出去多少,收回来的大多相平。如今好多旧日往来的士绅回过来的年礼不足十分之一,甚至更简薄。就连他上门拜访,都不像以往一样的待遇了。……

    妻子也察觉到家中的变化。对薛姨妈的疑问,薛俭不好说实话,只能以今年铺子走了不少老人,生意不好做,他在外面得罪了人之类的言语搪塞过去。薛俭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么些年家族因为执掌通政司,虽然位列商籍,但是一直被人高看一眼,以至于他得意忘形,竟然忘记了商户地位的低贱。哪怕是皇商,虽然和皇家有粘连,比一般的商户地位要高,可是到底还是脱不了一个商字。如今,就算他力挽狂澜,将家中的生意都盘活。纵然还有贾王史三家照拂,可是家族的地位也今不如昔。若想提升家族地位,那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