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忠心可靠、通达经济的总管、掌柜、伙计等人支撑。薛家虽为皇商,也脱不了这个窠臼。培养一名忠心可靠的管事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哪里是新来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顶上来的。因此本来在薛俭的整治下,大有起色并逐渐上升的买卖开始走下坡路。

    有那奸猾的,见薛蟠一应经济世事,然不知,便趁时拐骗起来,家业愈见消耗。宝钗虽然聪敏,怎奈是个女儿家,无法抛头露面,只能任由外面的人今天说这家铺子压了货,明天说那处买卖折了本,……一笔笔银子填了进去,不见出息。虽然家里只出不进,可是日常该走的关系不能断,再加上薛蟠花销巨大,家中光景又不复旧年模样。而且原来薛家架子支的极大,每个月算起来,都是入不敷出。

    何况,做生意都是需要压本钱的,薛姨妈怕被人哄骗了去,每次拿钱出来都犹豫再三。生意场上机会稍纵即逝,需要当即决断。像薛姨妈这般迟疑不决,等把钱拿出来,黄花菜都凉了。好的抓住个尾巴,还能小赚一笔,或者保个本钱,坏的就等着亏本吧。不过,大多数亏的时候居多。如此这般几次,再让薛姨妈拿钱出来更是千难万难了,因此许多掌柜见生意做不成也就离了薛家另起炉灶。闹到最后,为了保住底子,只能无奈的卖了“亏本”的铺子和田庄。而薛姨妈也变得越发吝啬起来,守着薛俭身后留下的银钱不肯放手,赖着薛家之旧情分,户部挂虚名,支领钱粮。

    薛俭曾经和宝钗谈论过自家的情况。“像咱们这等人家,虽有富贵,但奈何有财无势,事事处处要看别人脸色,一年到头在外奔波劳累,赚的银两,倒有一大半做打点疏通之用。我也不想自己辛苦所得被人坐享其成,怎奈家族里没有在仕途上出人头地之人。本来我属意让你哥哥读书,从而在仕途上能有所获,奈何他不是那块料。虽然家里也有几门贵亲,可是终究没有自家人可靠。你和你哥哥一母同胞,都是一个‘薛’字,将来我若去了,你要尽力帮助你哥哥守住薛家基业才是。”

    这话说了没多久,薛俭过世。跟着宝钗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家业的衰败,见识了世态炎凉。薛姨妈仗着贾王两家的势力,虽护住了“皇商”的名头,却因为薛蟠打死人一事,把本该长房嫡孙继承的族长之位丢掉了。本来,因为薛俭过世,族长之位应该由薛蟠继承,只是薛蟠的为人和德行让人不放心,众位族老认为若是让薛蟠作族长,只怕薛家倾覆指日可待。但是薛姨妈不放手,而且薛俭的胞弟薛俨又帮着薛蟠说了不少好话,两下争执不下,这事就悬在了那里。

    族祭中薛蟠虽然站在族长的位置上领祭,但是到底不是在族老的承认下接任族长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后来薛蟠闹出事来,纵使薛俨再怎么讲情,薛家族老也不肯把族长之位交到薛蟠手中,甚至言道,像薛蟠这样行为败坏的子弟没被除名已经是大善,怎能继任族长。薛姨妈知道薛蟠不能继任族长之位事成定局,也不多言,将族产中几个庄子的田契交到薛俨的手中,命其转交,带着薛蟠和宝钗走人了。

    薛家族老接过田契之后发现,薛姨妈交回薛家的族产不及原来的三分之一。他们都知道薛姨妈一家离开金陵,进京投奔兄姐去了。薛俨念及当年薛俭对其维护之情,怜其孤儿寡母不易,从自家产业中拿出一部分补上薛姨妈吞没的族产,又在后帮着料理薛蟠打死人之后的后继之事。薛氏宗族知道薛姨妈的兄姐都是京中显赫人家,薛家惹不起,因此在薛俨拿出几个田庄作为补偿的劝说和安抚下,无可奈何之中吞下了这口恶气。

    宝钗回忆着陈年往事。想着进贾府后,发觉光抬轿子的人手就换了几次。而后吃饭的时候,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丝声响都不闻,寂然饭毕。饭后,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漱口,宝钗一时不察,竟然咽了下去,若非反应及时,勉强吐出一些残茶出来,差点闹出笑话来。幸亏薛父的训练,让她面上神态依旧,举止大方自然,因此没有被人发现她的窘态,丢了丑去。想到自进府之后一系列的规矩,想到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贾母所言“我们不过是二等人家罢了”,想到自己在学习的时候做对了或者做错了,父亲或欣慰或失望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