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暖屋酒那日,贾母他们一行并没有带三春来。贾母她们回去后,此事也没在她们跟前提起。跟着贾母她们去林家,在厅堂里伺候的也都被严令封口,因此三春还是因为贾母罚王夫人跪在菩萨前数豆佛米佛,以至于王夫人三天都没有出屋才猜到那么一点儿端倪。这次凤姐带她们来给黛玉过生日,她们只当事情已经都过去了呢。

    凤姐一行随着贾敏从往内院里来。二月十二在江南已经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草木萌青,百花或含苞或吐绽或盛开,但是北方的春天来得晚,因此这园子草木依旧是一片萧疏,可是三春走过来,只觉得房舍雅致精巧,长廊环绕,蜿蜒曲折,质朴古雅。亭台楼阁,假山瀑布,青墙黛瓦掩映在红梅翠柏之中别有一番风景。

    离午饭的时间还早,贾敏命人将三春送到三玉处,让她们一起玩去。三春走了,花厅里只剩下贾敏和凤姐两个。贾敏将凤姐呈上的礼单看了一眼,放在一边,道:“小孩子家家,不过一个生日,就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太厚了,我家嬛姐生受不起。”凤姐赔笑,正要说什么,贾敏抢在前面开口,道:“你不用说,我知道送这些过来是什么意思?都是自家亲戚,哪能有隔夜仇呢,我虽生二嫂子的气,也不知像二嫂子一样,记一辈子。……”

    闻言,凤姐赶忙道:“就是,就是,姑妈所言极是。其实太太真不是诚心的,不过是多吃了几杯酒,脑子一时糊涂了,……”凤姐还想着为王夫人辩解几句,被贾敏打断,“吃多了酒并不能作为犯错的借口,岂不闻‘酒后吐真言’吗?”凤姐被贾敏这么一说,饶是平日里口齿伶俐,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

    看着凤姐的窘迫的神态,贾敏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本不关你的事,我在这里和你有什么辨的。这事就这么按下了,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我不想再提了。”将丢在一边的礼单又拿起来,道:“东西我都收下了,回去帮我谢谢老太太,让她这么大的年纪还为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操心,是我们的不是。改日我这边安排妥了,过府去探望她老人家。”

    之所以这么容易就罢手,是因为贾敏的目的并不是王夫人,而是整个贾府。相比善于做表面功夫,养气功夫却不到家,稍一刺激就破功,脸上人面具就掉下来的王夫人,贾府里真正难对付的是老奸巨猾的贾母。且不说贾母从重孙子媳妇做起到现在的老封君,六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她什么没经过,什么没见过,单她是贾敏的母亲这一身份就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障碍。不过幸好,满府里稍微明白一点儿的就贾母一人,拖后腿的倒是一群,否则贾敏的打算未必能成功。当然,若是府里多几个明白人,贾府也不至于最后沦落到那个地步!

    凤姐没想到这次上门话还没说上几句,贾敏这边就轻描淡写的将事情揭了过去,虽然意外事情这么容易就了结了,但是她以为贾敏不想和娘家关系闹得太僵,拿乔够了,觉得差不多了就找了个台阶下台。所以也没深想,笑着恭维贾敏:“我就知道姑母最大度不过了。两边乃是实大实的亲戚,总不能就此生分了。老话说,这舌头还有碰到牙齿的时候,纵使有些不愉快,气上几天也就过去了,哪还能一直记着?”贾敏笑笑不答,将话题扯开。深觉此行圆满,凤姐在用完午饭,吃过寿面之后,稍微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准备带三春离去。惜春舍得不离开,直道要在林家多住几日。对此凤姐无可无不可,将目光转向贾敏。贾敏自然是一口答应,于是凤姐带着迎春和探春回府,惜春在林家住了下来。

    自搬家后,贾敏和贾家打了几天擂台,正事一点儿没干。如今事情解决了,贾敏开始开库查账。因为天气渐暖,再等几天,土建工程就可以动工了。林家需要建的地方可真不少,除了原本就在建造的藏书楼,还有宅院这边的改建,温泉庄子,原本建藏书楼而后因为违制而停工,弄得半拉胡片的那块地也要收拾出来。知道贾敏家要建房子,柳氏推荐了一班泥瓦匠过来,贾琏又送了一班过府,加上藏书楼里那边原有的,一共三个班子同时开工,幸好,贾敏早早的就把材料准备好了,否则若是工匠齐备,材料却不足,岂不延误工时。

    三玉在家中日子过得极其悠哉,或读书,或写字,或品茶论食,或赏画弹琴,以至描鸾刺凤,拆字猜枚,游园逛景……过的好不快活。这日黛玉正在房里逗弄着松狮犬玩,霁玉拎着细竹吊铜钩的鸟笼子从外面进来,道:“我给姐姐带东西来了。前几日我和同学出去玩,路过花鸟市,进去见识了一番。定了一只给姐姐玩,今个老板派活计给送过来了。”说着揭开罩在笼子上的锦布,一只形体娇小玲珑鹦鹉露了出来。红色的鹰勾小嘴,身上背亮丽的翠色的羽毛覆盖,尾羽华丽修长,看上去煞是可爱。

    “这鹦鹉可聪明了,还会说话呢!”霁玉让从腰下的荷包中摸出几粒瓜子仁,用手指捏着,上下逗弄着,随着他手的高高低低,那鹦鹉的脑袋也跟着起起伏伏,乌溜溜的小眼睛跟着咕噜噜转,看上去分外逗人。逗弄了好大一会儿,在它不耐烦之前,霁玉将手中的瓜子仁抛进鸟笼,那鹦鹉一下子衔住了,呱唧呱唧的咽了,脆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