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素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但是秦可卿死那天,她确实梦到了她,对于神鬼之说,她虽不信,但是让贾敏这么一说,凤姐不免脊背生凉,心中有点发毛。对于言语中换了凤姐口中比对的人物对象,贾敏觉得挺好。反正秦可卿身兼钗黛之美,用她来做比,也没什么不合适的。难道说不像,还能将秦可卿从坟墓里拉出来比一比吗?何况凤姐本来也没定名道姓说出是谁,贾敏就不相信了,她都摆出这副姿态了,谁还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当着她的面将黛玉的名字说出来!

    席面上,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坐在席面上的主子都不说话,静了下来,倒显着服侍姑娘奶奶们的丫鬟婆子们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有眼色的立刻就闭嘴,不吭声了,没眼色的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敢说话了。贾敏说完话,目光寒冷如冰,从在座的一干人中一一扫过,也不管在座诸位神色如何,径自起身离席。釉玉她们还有清玉和霁玉也都跟着起身离开。

    “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家!”贾敏吩咐几个孩子的言语随着风传到席中人的耳中。贾母把筷子一放,轻叹了口气,扫了凤姐一眼,什么也不说,也离去了。到了这个地步,在座的哪里还有坐席的心情,王夫人只得道,众人都散了吧。随着王夫人的言语,剩下的人也都相继离去。这生日宴就这样草草的散了。宝钗只觉得心里发苦。

    湘云坐在位子上,看着离去的人的脸色,上牙轻咬下唇,也起身离席。回到贾母房中,她便翠缕把衣包收拾了。翠缕道:“忙什么?等去的时候包也不迟。”湘云道:“还等什么去的时候,现在就走,还在这里做什么?——看人家的脸子!”正好宝玉过来,听了这话,只当湘云是在气他席上给她使了眼色,忙近前解释:“好妹妹,你错怪了我。席上的别人分明都知道,却不肯说出来,皆因是怕姑母一家恼了。谁知你不防头就说出来了,虽然你有口无心,但是不管什么缘由,你只要说出来就得罪了姑母一家,我怕你得罪了人,所以才使眼色。你这会子恼了我,岂不辜负了我?要是别人,哪怕她得罪了人,与我何干呢?”

    听宝玉说别人都知道,皆不肯说,湘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被愚弄了,只是她也不敢冲别人撒气,于是对着宝玉,怒道:“你也别拿花言巧语来蒙我。我是个没有父母给我长腰子子的,又不及你林二妹妹一个零头。别人拿她取笑儿都使得,偏我说了就有不是。知道你会说话,但是别在我跟前说,我没工夫听,也没心思听。你去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人、会辖治你的人听去!”说着就将宝玉往外推。宝玉急了,道:“我倒是为你为出不是来了。我若是有坏心,……”湘云本来用力将宝玉往外推,想将他推到门外面去,结果看到站在门口的贾敏一家,一时愣住了,松开了手。宝玉正要赌咒发誓,见湘云停了下来,愣愣地望着门外,他也停了下来,转身望去,看见贾敏一家,也傻在了那里。

    漱玉见湘云脸色难看,猜出她所想,冷笑道:“我和哥哥姐姐还有母亲可不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只是母亲带着我们来辞别外祖母,偏你们说话又那么大声,也不避人,让我们想听不见都不成。”“听见,听不见那又怎样?”到了此刻,湘云知道说什么都多余的了,于是“破罐子破摔”,丢下这么一句话,气哼哼的往里走。

    “史大姑娘!”贾敏出言叫住了湘云,道:“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故意,错了都是错了,可是我这里没听见你自认一个‘错’字,反而别人被派出一身不是来。原本我觉得‘有理不在声高’,但是你这般理直气壮的模样,还有宝玉伏低做小的姿态,都让我平白心虚了几分,似乎,似乎……错的是我们?你这一招,比没理还要辩三分胡搅蛮缠的还要厉害!只是云丫头,口德也是女子四德中的‘德行’中重要的一部分,你还是要好好修修才是,不然将来你犯了女子‘七出’之条中的口舌这一条之过错,到时你别怪没人提醒你!”

    湘云被贾敏说得只觉得又羞又臊,脸色苍白,泪珠不住的在眼睛里打转,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宝玉心疼的不得了,想要上前去劝,又顾忌着黛玉这边,但是就这么看着湘云哭,什么也不做,也不是宝玉的行事作风。贾敏瞥了宝玉一眼,轻哼一声,进贾母里间屋里。釉玉、黛玉和漱玉就这么从宝玉身边走过,连个眼风都没给他,直接将他无视,当作没有这个人。宝玉看着黛玉的背影,只觉得心一下被挖空了,空荡荡的,还有点钝钝的疼。张了几次嘴,最终也没有将话说出口。

    贾母见到贾敏,叹道:“你这又是何必?你做长辈的和一个晚辈计较,话又说的那么重,云丫头一个姑娘家,哪里受得了?还不定怎么委屈呢!”贾敏心中气苦,使个眼色,让几个孩子退了出去,才道:“就她委屈,那我们就不委屈了?母亲你心疼云丫头,为什么就不心疼一下我们?刚才你的嫡亲外甥女差点被人比作戏子,母亲你又不是没听到?事后云丫头不见半点歉疚,反而气焰嚣张的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长这么大了,难道会不知道吗?三教九流,士农工商,便是家里的三等奴才,都比戏子要高贵些,云丫头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