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窃贼的素质可真够差的:他偷走的手机是我两年前买的“大砖头”,买的时候虽然值钱,但到了二○○○年连机带号才三百八十元;偷走的首饰,无一例外地都是不值钱的仿白金,因为结婚前我早就跟妻子有言在先,决不在首饰上花费太多。其实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一套从一九八○~二○○○年由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套纪念币,还有一九九九年国庆发行的面值五十元的纪念钞四十张。可那不识货的小偷把它们翻出来扔到地上没拿走,看来现在当贼也要讲究个素质。因此那次我遭窃损失并不算大,只是满屋的狼籍令人异常恼火,从此我就恨上了贼,特别想亲手收拾一个贼解解恨。

    那是一个礼拜天的上午,我因为加班乘坐公共汽车去单位。在桥口工商银行门口附近转车时,发现烟没了就走到路边一小店买烟。那个店主给我一包烟,我给店主一张百元大钞。店主拿起钞票在阳光下仔细辨别真伪,我则拿起烟翻来覆去地研究是真烟还是假烟。唉,现在的社会可真不得了,什么都有假的,一不小心就上当受骗。过去“突出政治”的年代,出了一批专靠整人害人起家的政治骗子,而今天“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又出了一批专靠坑蒙拐骗发家致富的经济骗子;过去讲“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今天,可是要讲“绷紧防骗防盗这根弦”啦。我真有一种无奈的感觉,人和人什么时候才能重建信任呢?

    双方各自验完真伪,交易就成功了。正在等店主找钱的当口,绷紧了防骗防盗这根弦的我突然发现右边裤兜里有一阵异动。扭头一看,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名细长个子、背微驼、穿深兰色双排扣西服的男子,正在迅速把一把镊子从我裤兜里往回缩,我意识到:我碰到贼了。我低头一看裤兜,里面装的四张百元大钞已经有一半露在外面。于是我怒喝一声:“你想干吗?”

    那个贼约么有四十来岁,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但是头发蓬乱、脖子缩进衣领,而且我还看到他西服的商标还缝在袖口上。他的脸上一副令人升厌的、萎靡不振的表情,眯缝着的小眼滴溜溜乱转,一看就知道不是本份人,令我怀疑他是个吸毒者。对于我的质问,他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没干么事呀?我想买包烟嘛,么样,惹着你啦?”

    “你买你的烟,那你拿镊子在我裤兜里掏什么?”我继续质问道。“你看走眼了吧?哪个在你裤兜里掏了?”贼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没好气地回答我。

    我真的有些气愤了,于是说道:“看你也是不小个人了,有些自尊好不好?”贼却露出一副寡廉鲜耻的表情,用武汉话骂骂咧咧地说:“你个板妈的(「注」“板妈的”是武汉市民骂人的粗话,可能与“他妈的”意义相近)莫来教训老子,哪个招惹你啦?”说完,就把手插进裤兜,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踱到离我二十多米远的报摊前低头翻看报纸,两只小眼睛还不住地往我这边偷偷张望。

    我接过店主找的钱,鉴别了真伪后,又向店主核实了一遍刚才的情况,问道:“你看到他偷东西了吗?”店主回答道:“那么长的镊子你没看到?”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个老几(「注」武汉方言,与“家伙”同意)常年在这一带晃,我们都晓得他。”

    听了店主的话,我抬起头来瞄了瞄那个贼,看到他那副洋洋自得、吊儿郎当的样字,不由得激起了我满腔的义愤,心想:这个害群之马,一定不能就这么便宜他!说实话,当时我本可以就这么走了,因为自己并没有损失。可是,就这么把这个社会的害虫放走我实在是不甘心。

    于是我掏出手机,接通了110,说:“同志!我碰到一名小偷,就在工商银行桥口支行门口。”110答复:“好,你站在那里不要离开,我们五分钟后赶到。”

    俗话说“做贼心虚”,一点也不假。那个窃贼一直在观察我呢!见到我拨打手机,意识到我可能报警,于是离开了报摊,往马路对面走去。我尾随跟踪,那窃贼边走边扭头往后看,见到我跟着他,顿时慌了手脚,先是越走越快,接着就是小跑,接着就是抱头鼠窜了。我则一刻不放松,在后面紧跟着他跑到一个胡同里面,边跑边叫:“抓住那个穿蓝西装的!那是小偷!”

    由于是大白天,胡同里当时有不少人,听我叫喊后很多人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可是没有一个人肯出来帮我一把。这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要是人人都有见义勇为的勇气,这犯罪分子哪能这样猖獗?“各人自扫门前雪”、明哲保身的市侩心态,正是当今犯罪分子气焰嚣张的帮凶。眼见窃贼钻进了一栋居民楼,等我尾随着上了楼,却没有发现其踪影。我心中不由得有些沮丧,于是问在二楼楼道里坐着的一位老太太是否看到穿蓝西装的贼跑过?老太太回答啥也没看见——她分明是在撒谎,那窃贼至多十秒钟前刚跑过,她居然会没看见?不过她向我提供了一个重要情况:这栋楼两个单元之间的平台是相通的。

    尽管目标丢失,但我还是没死心。我下了楼,又认真查看了一下这栋居民楼的地形,发现它只有两个出口。即便是平台相通,那个小偷想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