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六日,父亲火化。我于前一天为父亲联系好了武昌殡仪馆,租用了一个二百多平方米的中厅举行告别仪式,还租用了一辆豪华的灵车为父亲送行。四月六日早晨八点多一点,灵车来到了医院,父亲的遗体被从冰柜中抬了出来。放了几天以后,父亲的面容不但仍然那么安详,而且显得年轻了,仿佛又回到了他得病前的样子。由于有母亲在现场,我不敢哭,吻了父亲的面颊后,我捧着父亲的遗像坐在灵车前排,母亲和在医院里住的亲戚们则打了四辆的士在后面跟着。

    到了为遗体化妆的地方。父亲的遗容实在太安详了,因此没用怎么化妆。我凝视着父亲的遗容,又感到一阵撕心裂腹的痛楚。我握着父亲冰冷的手,轻声对父亲说:爸,你走好。父亲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从容而红润。我不由自主地再次吻了父亲,跪了下去,放声痛哭起来。

    堂兄堂嫂和两个堂姐已经在殡仪馆等候,并且招呼着布置追悼会场。追悼仪式上,我和姐姐搀扶着母亲。向遗体告别的时候,母亲哭得几乎要昏倒过去。我赶紧扶着母亲到一边去,把母亲托付给郑州来的表姐们照顾,自己抱着父亲的遗像,跟姐姐、姐夫、堂兄、外孙贝贝一起送父亲到火化间。到了火化间以后,我把遗像交给姐夫,抱着父亲的遗体,满脸是泪,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父亲冰冷的面颊,把父亲慈祥的面容永远牢记在心。在火化操作员推着父亲进火化炉的时候,我突然看见,父亲紧闭的双眼竟然渗出了晶莹的泪滴……

    我们趴在地上,哭喊着向父亲磕头,眼泪就如同决堤的海水倾盆而下,打湿了地面。贝贝也知道这是与姥爷的永别,哭得不成样子。姐姐、姐夫和堂兄一边哭着,一边要拉我起来。不,我不起来,我要送爸爸远行。

    尘归尘,土归土,父亲又回到了他来的那个世界。我和姐姐抱着父亲的遗像,站在炉前,等候着父亲的灵魂,伴随着缕缕青烟升入天堂。姐弟俩脸上挂满泪痕,相拥而泣。将近两个小时以后,父亲的骨灰从里面出来,我又跪在地上向父亲叩头,哀求操作员小心清扫,不要遗漏哪怕一块骨灰。清扫时有几小块骨灰掉了下来,我也一一捡起,放进骨灰盒中。然后,我对着父亲的骨灰盒一个劲地磕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操作员不得不安慰我说,请节哀吧,我们都扫干净了,你父亲知道你想他,请节哀吧。

    由于还要招呼亲友,我们把父亲的骨灰暂时寄存到骨灰堂里,准备父亲一七的时候再迎回家中。下午送走外地来的亲戚们,我们家又回到医院结帐,收拾行李离开。临走,我对着父亲去世的那张病床和停放父亲遗体的太平间,恭恭敬敬地鞠了四个躬;并且找到了那位素不相识的、劝我的老工人,向他表达了谢意,跟他话别。老工人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你父亲有你这个儿子是他的福,回去好好保重自己,照顾好你母亲,别让你父亲在那边担心。

    当晚我回到家里,对着父亲的遗像又痛哭了一场。然后,我擦干眼泪,坐到电脑前继续书写那本凝聚了父亲心血的《生活的见证: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做儿子的虽然无法让父亲复活,但我可以通过我的努力让父亲活在我的书中,让父亲通过我的书而牢记在千千万万个读者心中,让父亲在人们心中永生不朽!我一定要写好这本书,这是我父亲的遗愿,也是对我父亲最好的纪念。逝者已已矣,活着的人们要更加热爱生活,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妻子腹中的胎儿正在茁壮成长,这也是父亲生命的另一种延续。等到孩子懂事,我一定要告诉他,他的祖父是怎样一位真正的人,而这位祖父在临终前是多么渴望和他见上一面。生活还要继续,我们要好好地生活。我知道父亲在天堂中一定会注视着我们,保佑着我们,为我们的痛苦而难过,为我们的成功而欢乐。

    雅科夫·伊万诺维奇·布尔什维科夫于二○○四年四月七日

    《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 第十一章 正义无限(2000~2004) 跋 我们这一代人的义务

    亲爱的读者,写到这里我的家族史也就告一段落了。之所以不说写完了,那是因为:今天、明天都会变成昨天,刚刚发生的事和尚未发生的事有朝一日都会成为历史。我希望,我的子孙们能够把这个历史书写下去。我们这个家族和亿万个中国家族一样,既普通又不普通:它曾经出过民族英雄、农民起义领袖等叱咤风云的人物,也出过一生默默无闻的普通百姓;既有过辉煌的时刻,也遭受了无穷的磨难。但是,即便历尽了无数兴衰荣辱,我们这个家族的传统却始终延续下来。我们勤劳,我们勇敢,我们善良,我们坚强,我们生生不息,我们见证着历史,我们创造着历史。

    我们家族的历史,就如同汪洋中的一滴水珠,和无数个中国人的家族史一起,汇聚成我们中华民族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尽管它小得微不足道,但足以使我为我的家族感到深深的自豪。我们这个家族,永远不停地与各种压迫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无论是腐败无能的满清朝廷,还是凶残的日本帝国主义,也无论是“文革”期间暗无天日的岁月,还是当代的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