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戚然一笑:“可是,我并不是她。”

    皇后轻轻颔首,手腕上一串素金绞丝镯子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冷寒意,她微露倦怠之色,复又睡下,背对着我,“本宫也要歇息了,不睡好每夜的觉,哪有精神日日看淑妃的如花笑靥呢。”

    连着数日,玄凌连连赏下无数奇珍异宝示好,又一日七八回地遣了李长来问我安好。我只淡淡应对,也不甚理睬他。累得李长捶着腰向我打躬作揖,“娘娘就当是心疼奴才吧!奴才还有旁的差事,也一日七八回地被皇上当磨心使,奴才自个儿这身子也受不了了。”

    我舀了燕窝慢慢吃完,方笑道:“这话,你自己回皇上去。本宫也不乐意一日七八回的见你这愁眉苦脸。”

    “奴才哪敢呢!”李长讨饶道:“娘娘避着皇上不肯见,皇上每回见了奴才都要问上许多话来。”

    “那你便去回皇上,不必费心赏下那么多东西来,本宫都不喜欢,退回去吧。”

    李长苦着脸道:“那可更不成了,皇上瞧奴才这点小事也做不好,肯定要杀了奴才呢。”

    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皇上这样看重本宫是不坏,可同样有身孕的瑛嫔只怕会吃心呢。”

    晋封瑛嫔的旨意在次日午后传遍六宫,因着身孕的缘故,江沁水循例被晋封一级,升为从四品五仪之首的婉仪,又被迁出玉屏宫,独居芳心院养胎。

    午睡醒来沐浴后,身上玫瑰花浸泡的香氛还未散去,我便前往芳心院去看望江婉仪。芳心院与贞妃的空翠殿相距不过百步,离欣妃处也近,是座极清净雅致的宫院。

    我入芳心院时还是午后时分,炎热的暑气被院中铺天匝地的仿芷藤萝一隔,只觉清凉惬意,别有天地。连偶尔从枝叶缝隙间落下的星星点点日光,亦是带来温柔气息的橙色小光

    晕,我笑道:“怪道叫芳心院,原来好处皆在这芳芷藤萝上。”

    迎出来的碧禧是沁水的贴身侍女,原是太妃身边伺候的人,因而极是得力,她陪笑道:“是呢。搬过来前奴婢已问过太医,太医道这些藤萝香花皆是静气凝神的,对养胎格外有益,要多谢皇上和娘娘择的好地方呢。”

    我扶着她的手进去,随和问道:“你们小主呢?”

    她微微显出忧色,“自打有身孕后就闷闷不乐的,现下在里头逗鹦哥玩呢,娘娘也劝劝咱们小主吧,这样闷下着是要伤了孩子的。”

    我心下疑惑,“可是因为想家吗?”

    “说不上来,也不是很像。”碧禧忧心忡忡的样子。

    “好了,”我安慰道:“宫里是非多,难免你们小主有不高兴的地方,本宫自会好好劝解她。”

    碧禧悄悄儿引了我进去,院子里静静的,一只丹顶鹤缩着脚在大卷翠绿的芭蕉下睡得正酣。廊下一溜放着时新花卉,多是洁白的香花,馥郁雅洁。青花缸里粉色碗莲开了两三朵,地下游着几尾大眼红泡金鱼,尾巴一搐,恰如一把红绸羽扇迤逦拖开。江婉仪绣衣锦裳,云鬓高拢,依着美人靠坐着,抬头百无聊赖地逗弄着镀金架子上那只活泼的青绿相间、黄腹红嘴的鹦哥。

    “婉仪。”我柔声唤她。

    她不意是我来,惊惶地转头,颊边犹有泪痕未曾拭去。我心下疑惑,含笑拉了她坐下,道:“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妹妹以后可别这样了,幸好是本宫,若叫别人看见岂非无事也要生出许多是非来。”

    她急急忙忙试干净眼泪,勉强笑道“多谢娘娘关心,是宾妾太不小心了。”

    我一壁打量她新的住处,一壁问道“住的还习惯吗?宫人们伺候的可上心?内务府一应照应的是否周?”

    她垂首谨慎“有娘娘照拂,皇上也很关心,一切都好。”

    “既然一切都好,妹妹为何总是人前欢笑,人后伤心?”

    “没有啊。”她掩饰着笑道“宾妾只是思念家人而已。”

    “是吗?”我看着她,仿佛不轻易道“今晨去向庄和德太妃问安,本意请妹妹的家人入宫陪伴,谁知太妃告诉本宫,妹妹早年入府便是孤儿,家中已无一个亲人,不知妹妹思念的家人是谁?”

    她面上一惊,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得无影无踪道“因为家人早亡,所以……所以思念家人。”

    我伸手扶一扶她的额头温柔道:“妹妹受惊了吧,所以神志糊涂说起胡话来了。”我停一停,看向她的目光已经有了探寻的意味,“这都怪宫中守卫的羽林郎不好,不能护的妹妹周,连让妹妹心安也做不到。”

    “娘娘说什么?”她突然站了起来,惶恐的睁大了眼睛,极力想挤出笑容来,“娘娘说什么羽林郎,嫔妾半句也听不懂。”

    15、鳳簫吹斷水雲閒(下)

    我见周围无外人,也收敛了笑意,“前几日偶尔听瑃嫔说起,妹妹有孕后宫中的羽林郎格外尽心,常常在玉屏宫外巡走。瑃嫔心眼儿小,还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