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出了事,那就是贾府的大事。若是贾母知道他在学里打架,不管宝玉是否受伤,有理没理,是不是他挑起的,……最后挨骂受罚的将是一大片。上至管着一族事物的族长贾珍,家学的业师贾代儒,下至跟着的小厮仆役,谁也躲不过去。至于打架的源头,秦钟,更是得不了好。

    学里那些脏污的话翻腾出来,纵使秦钟是“清白”的,可是这种事也难说得清。而且那话若是入了贾母的耳朵,不管秦钟多“无辜”,宝玉和秦钟两个多亲厚。贾母也不会用秦钟给宝玉做伴读,因为怕带坏宝玉。虽然秦可卿是从养生堂抱来的,可是她到底顶着个秦家女的身份,在身份上是秦钟的姐姐。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秦钟得不了好,她也没脸。若不干涉其它,只是小孩子打架,素日里以行事妥当周到著称的秦可卿早已经带着秦钟过去赔礼,并送礼给宝玉压惊。如今只当不曾听闻过这件事,躲在房里养病。

    尤氏虽然知道一点儿,可是碍于继室身份和贾家多年的“多作多错,少作少错,不作不错”的生存经验,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自然不会去多嘴。再说,她又没有儿子,将来还不是要靠着贾蓉夫妻两个,贾蓉明显是指望不上的,但是她待秦可卿非常好,秦可卿也是个知事的,知道敬着她。婆媳关系好,将来她的日子才能好过,因此尤氏才不会把事情告诉给贾母听,免得破坏了和睦的婆媳关系。

    当然,秦可卿和尤氏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毕竟宝玉和秦钟大闹学堂,满学堂子弟都看着,不说亲戚家的子侄,学里还有不少本族子弟。李纨之子贾兰也在学里呢。但是却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到贾母和王夫人的耳朵里,仿佛满府里的耳报神一下子都变成哑巴了一般。究其原因,这里面有贾珍一份功劳。

    贾珍身为族长,总领贾家宗族权事物。家学乃是祖上为族中家贫不得请师者所设,纵有什么,皆应由贾珍出面处理。贾珍应秦可卿所请,将学堂里的事情压了下来。在贾府附学读书的,家中有力量能请得起业师的寥寥无几,好多人进家学读书,不是为了读书识字,而是贪图学里免费的茶饭。贾珍既然发了话,为了保证进学的名额,学堂里的子弟也都会闭口不言。义学虽离府不远,但是到底不在府里。学里发生的事,上至贾瑞,下旨学生都已经被贾珍警告,封口。剩下的除了跟着宝玉和秦钟及跟着宝玉的人,再无人知道。

    跟着宝玉的人以宝玉的奶兄李贵为首,李贵为人稳重,知道这事最好息事宁人,否则被贾母和王夫人知道宝玉在学里受了“欺负”他们挨打还是轻的,差事不保被撵了出去都有可能。宝玉也有心隐瞒,叮嘱李贵他们不能泄漏口风。跟着宝玉的人在李贵讲明厉害后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又有了宝玉的话,顺水推舟就瞒了下来。至于贾兰,就算宝玉不曾叮嘱,在李纨的教育下,向来是独善其身的,也不会多那个嘴。所以宝玉和秦钟大闹学堂的事情,贾母和王夫人被瞒得死死的,丝毫不知。

    这其中的关窍因为贾敏的“先知”,所以转转脑子就能猜出来。宝玉虽然不明情由,但是并不妨碍他关注他所关心的。只是虽然贾敏言之凿凿,但是宝玉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追问道:“姑妈说的可是真的?老太太和太太真的不知道?”

    贾敏道:“眼下母亲和二嫂子确实不知道。不过以后会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就算她们知道,也不一定是珍儿媳妇和蓉儿媳妇告诉的。且不说她们不是多嘴的人,况且其中又干系着秦钟,事情闹出来,与她们有什么好处?”

    宝玉恍然大悟,放下心来,笑道:“姑妈说的很是。我倒是忘了这一层。”事情解决了,贾敏看着宝玉又恢复了一副世事无忧的天真模样,忍不住劝道:“你既然还知道了‘怕’,可见还有畏惧之心,知道事情做得不对。学里本是念书的所在,却成为你们打架胡闹的地方……”想到贾家乌烟瘴气的家学,贾敏停了下来。

    想了想,贾敏转而建议道:“……你既然有了念书的心思,何不干脆老老实实的和你父亲说说,正正经经的请个先生过府教导岂不更好?你若是觉得一个人念书孤单,挑几个合心意的进府伴着你一起读书也无妨……”家学不堪,反正宝玉已经发了蒙,单请一个师傅一对一的教导,针对性更强,效果更好。就算一时请不到合意的,贾敏觉得从贾政中的清客拎出来一个教导宝玉,也比宝玉去家学读书要好。

    贾代儒也不过有个秀才功名在身,学问算不上多么精深,如今又上了年纪,时常也八病九痛的,精力不济,学中事物大多托长孙贾瑞处理,对学生的课业要求也不怎么要求,放任自流。学中风气一日比一日败坏,虽顶着个学名,却不是个读书之地。贾政的清客也都是科举不第出身,学问未必比贾代儒差到哪去,而且做人清客的大都有一两手绝技在手,否则不好在主家立足。再说,他们也不过是临时教教,做个替补而已,等请来先生就告退了。

    贾敏自然方方面面都考虑周了,只可惜宝玉不感兴趣,口不对心的点头答应。看到说起读书宝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贾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