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时候,胤禛睡得有些不安稳。

    光怪陆离的种种片段在梦境中掠过,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纷至沓来。

    与清岚的初次见面,两人十指交握的双手,清岚时而浅笑、时而神色清冷地侃侃而谈,玩笑时的狡黠、被诬陷时的冷冽、垂眸时的不亢不卑、出谋划策时的神采飞扬,还有弯弓射箭时的冷漠从容。

    清岚笑吟吟地看着他,身形却向后退去,越离越远。

    他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快步向前追去,却无法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一些。

    也不知追了多久,人蓦地停下。

    他心下大喜,忙几步上前。

    人却忽地消失,他才发现,这是他雍王府的正厅大门,空无一人。大门洞开,里里外外挂满了白布。

    屋内正中一副漆黑的棺材,他正想斥责,谁在这里乱来,却猛然一抬头,案台中央放着雍亲王侧福晋乌雅氏之灵位,字字触目惊心。

    这是……

    胤禛怵然一惊,突然醒来,笔直地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大汗。

    撒花帘帐,薄被覆身,这里分明是清岚的房间,哪里在什么正厅,有什么棺材与灵位?

    梦中的情形是那般地清晰真实!胤禛心跳如鼓,那种惊诧与恐惧依然在心头萦绕不散,如同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一般。

    胤禛在被窝里握紧手,急促地喘息着,可怕的梦境让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

    过了好一会,呼吸渐渐地平静,胤禛勉强控制住激烈的心跳,理智慢慢的恢复过来。又忽地想起什么,脸色煞地变了,心跳几乎一瞬间地停滞。

    这是清岚的房间,为什么只有他一人,明明昨夜不是一起……

    立时掀开被子,便要下床,门开了,一个窈窕的身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是清岚。

    逆着光,胤禛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道:“爷醒了,看爷睡得沉,就没有叫您,先去准备了些清粥小菜。”

    声音同平常一样,在胤禛听来却仿若天籁。

    刚刚狂跳的心忽地又落了回去。

    想是情绪大起大落,胤禛脸色有些不自然地潮红,额头又冒出冷汗。

    清岚看他半晌不说话,将托盘放下,走近了,发觉他不正常的脸色,弯下/身子,伸手在额头探了探:“爷有些发热,这么多天没有休息好,别生了病才是。爷不如请假一天,休息一下。”

    随着清岚的靠近,盈盈幽香从袖子里散发出来,萦绕在鼻端,是那般真实。

    胤禛将她的手拿下,却不放开,凝视片刻,唇角动了动,最后只化为一句长长的叹息:“幸好……无事。”

    清岚虽觉有些怪异,却也不疑有他。

    “阿玛准备就这样对待年额娘?”书房里,弘昀问道。

    胤禛为了栽培弘昀,很多事情都不避开他,所以弘昀知道,这事是年氏下的手。

    “长辈的事情不是你该问的。”胤禛平静道。

    “阿玛!”弘昀上前一步,“额娘被她害成那样,阿玛难道就准备这样轻轻放过她?若是这样,那额娘……”

    “弘昀!”胤禛喝道,又放缓了声音:“年氏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不用多问。”

    弘昀扭过头,很是气闷。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道:“她不会好过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刻骨的狠厉。

    弘昀没出声,脸色虽然还是绷着,却是渐渐地和缓。

    胤禛问:“这事弘时知道吗?”

    弘昀顿了顿,还是道:“弟弟若是知道了,还会这么安静?”

    胤禛无奈:“弘昀,有些事情阿玛不会说,但你可以慢慢看,阿玛不会让你失望的。”

    弘昀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道:“儿子相信阿玛。”又低首,小声道:“阿玛,对不起。”

    胤禛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年氏卧床多月,病好了没多久,就诊出有孕,但这一次她怀的格外辛苦,别说到处走动走动,就连床也下不了,整日里汤药不断。

    但凡身体偶尔感觉略好一些,想要出院子走走,便有一大推丫头婆子跪在地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请求她注意身体,不知不觉地,时间滑过半年,除了过年,年氏竟在院子里,几乎未出去过。

    有时候她仗着有身孕,想让胤禛过来,胤禛总是推脱公事繁忙,倒是赏赐补品什么的没少落下,人却极少出现。

    年氏因着心虚,倒没有太大的疑心,下定决心安心养胎,以挽回胤禛的视线。年夫人来过,也向她多少说了一些朝廷上的事情。年羹尧也偶有信件来往,字里行间意气风发。

    自从噶尔丹之后,西北安稳了好些年。但那个地方素来多事,现在又有个野心勃勃的首领策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