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对医生这一职业就有一种崇敬感。在我看来,医生们用自己的医术,把濒死的病人从死神手中拯救出来,赋予他们第二次生命,是多么的崇高和令人敬佩呀!南丁格尔、柯棣华、白求恩这些闪光的名字,曾经激励着年少的我。我最初的理想是当一名宇航员,后来觉得实在是过于“不着天地”了,于是渐渐地想当一名医生,又想考军事院校当军人,最好是当军医,鱼和熊掌二者兼得。结果到了初中毕业前体检时,我竟然被检查出来是色弱。我原来学绘画时,一直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但到了体检时,我横看竖看就是认不出花花绿绿的色盲检查表上的某些数字。因此,我也就死了长大做一名医生或军人的心。虽然我未能如愿以偿,但是我仍然崇敬医生这个职业。

    从二○○○年国庆节以后,我父亲就开始持续不断地腹泻或高烧。开始只以为是从山西来武汉水土不服,当拉肚子和感冒等小毛病来治。整整半年时间里,医院去了不少回,药吃了不少盒,但就是始终不见好。二○○一年三月初,父亲又一次发起高烧,外带胸腔剧烈疼痛。到医院检查,医生诊断为“心肌炎”,住院治了几天不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疼痛了。后来医院发现父亲胸腔积水,又怀疑是“胸膜炎”。直到三月下旬,父亲在做抽血检查时,一位细心的大夫看到高得吓人的血沉和球蛋白指标时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你该不会是得了血液病吧?”在这位大夫的建议下,我们来到了一所国闻名的大医院:A医院进行面血液检查。

    果然,检查后很快查明父亲的病,竟然是一种罕见而凶险的恶性肿瘤——多发性骨髓瘤。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我和母亲真无法相信,为什么偏偏是他会得上这种闻所未闻、发病率只有十万分之一的绝症。怀着一丝侥幸,我们带着父亲到好几个大医院复查。可是,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无一例外地、冷冰冰地显示:这是真的。最后一份确诊报告也是A医院出的,我拿报告那天,检验室几个医生正在闲唠。把那份沉甸甸的检验报告递给我时,一位化验员一边嬉闹,一边漫不经心地告诉我:这个病就别治啦,回家准备后事吧。我当即心头一沉,然后又问难道没有一丝希望了吗?化验员笑了笑,说:化疗,可以拖几个月,好的拖几年,不过嘛……那可是要用钱堆起来的。

    得知这个噩耗,我母亲的血压骤然升高,连路都不能走了。后来到医院检查时才发现她的高压达到了二百二十,低压达到一百五十;幸亏发现及时吃上降压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为了父亲的情绪,我们母子一直把这个消息瞒着他,只告诉他这是一种发展很慢、通过化疗可以治愈的病,即使无法治愈一般也有七、八年的生存期,最长的有二十多年的。父亲乐观豁达,知道母亲血压高还宽慰母亲说:人过七十古来稀,自己已经六十六岁了,再活七、八年也七十多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没得这病的也该死了,你还急个什么呢?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能见见孙子。

    表面上母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背地里只有我们母子见面时母亲就以泪洗面。母亲忍住悲伤跟我商量说:本来到武汉落户,还想帮帮你们,却没想到竟然得了这么一个病。既然这病这么贵,是不是就不治了?老的治不好,别把小的也拖垮,你爸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我宽慰母亲说:“妈,赡养老人是我们下一代的义务。别说现在咱们经济条件还过得去,就是卖房借款、倾家荡产也要治,找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大夫治,国内治不了国外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争取,我想俺姐也肯定是这样想的。”

    就这样,我父亲住进了大名鼎鼎A医院血液内科。之所以选择这家医院,就是因为它名气大,特别在血液病方面很有研究。办住院那天,给我父亲会诊的教授看他衣着整齐、又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于是问他:你是高干吗?是高干就住高干楼。父亲回答:不是。接着那教授又问:那你是厂长经理吗?是厂长经理就住保健楼。我父亲回答说:“我是普通工人,不是高干不是大款。”于是那教授说:“那你就进住院部吧,不过现在没有病床,只能住加床(「注」加床是医院在病床紧张时,在走廊里临时搭起的床铺)。”

    我在互联网上认识了一位叫陈敏的网友,是《刘文采真相》和《历史的先声》等几部书的作者。陈网友的妻子就在这家医院的挂号处工作,他们两口子都是非常热情而真诚的人。本来我和陈网友也就是在网上聊过几句天,此时人家知道我父亲住院的消息,赶紧跑过来帮忙。当我们来到住院部时,发现那里早已人满为患。我看着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临时搭起来的矮小而狭窄的行军床,心想在这种环境下不利于父亲养病。因此,我和陈敏走出住院部,找找看有没有条件好一点的病房。

    这座医院有三个地方可以住院,一是四层楼高的“干部病房”,我以前去过——不是自己住,是探望一个生病的领导。“干部病房”虽然外表朴实,但里面条件极为舒适、设备齐,连病房也分为卧室、会客室两间,病区人很少,显得非常安静。由于患者多为各级“公仆”,这里的护理也周到,医